二人在饭厅用过晚膳后一同并肩回卧房。
银白色的光洒在庭院中,姜宁玉抬头看见月色如炼,高悬夜空。
谢羡跟着她抬头望,心思却不在明月上,而是悄悄动了下手臂,碰了下姜宁玉的手指。
姜宁玉以为是二人挨的太近,没在意,但下一刻,谢羡带着凉意的手指再次碰了上来。
终于察觉到他的意图,姜宁玉无奈地轻笑了声,大大方方伸向他的手。
被她握住,谢羡的眸色微亮,而后握紧她的手笼入自己温暖的衣袖中,同她一起并肩抬头望月。
“公主?”他忽然唤了声。
“嗯?”
“我……”踟蹰了好一会儿,他似是终于组织了好言语,道:“请公主恕我愚钝,你在我府上时说的话,我有些没听明白,公主可以再说说吗?”
姜宁玉心道这还要她再如何说,转眸却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眼眸中尽是慌张和恳求。
她向来见不得谢羡如此看着自己,虽然羞于出口,却还是一字一字道:“我那时说,我心悦于你,愿意与你成婚,从今往后我也会试着信任于你,与你相互扶持,携手余生。”
顿了顿,她问:“这次你可听清楚了?”
十多年夙愿一朝得偿所愿,谢羡全身轻飘飘的,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姜宁玉身上,想个漂亮的木偶一般笨拙呆滞地点了点头。
姜宁玉轻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脸颊,温声道:“回去了,外面冷,你身体不好不能久待。”
她说罢,牵着谢羡的手往前走,谢羡落后她半步乖乖跟着。
踏上台阶,姜宁玉听得谢羡在她身后小声说了句:“我也愿意。”
推开卧房的门,打眼便能瞧见墙角那里多了扇高大的屏风,她的房间陈设一直是芸娘负责的,姜宁玉虽然看这扇与屋内陈设格格不入的屏风有些怪却并未多加在意。
直到芸娘拿着她的寝衣过来,她转头看看屏风,又看看旁侧立着的谢羡,忽然明白了芸娘的用意。
姜宁玉:“……”真不敢想,她要是没有芸娘可怎么活!
谢羡自然也留意到了此事,前两次他来,姜宁玉都是已经换好寝衣的,但现下他是同姜宁玉一起进来的。
“公主,”内心挣扎了半晌,谢羡终究想起来自己这样做不合礼数,不情不愿道:“我去客房睡吧。”
被他黏习惯了,姜宁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愣了愣才道:“芸娘,你去叫人快些收拾一间客房出来给谢大人。”
芸娘应声离开。
顺了谢羡的意,他也不见得有多开心,一言未发,转身便离开了。
换好寝衣,姜宁玉在侍女的侍候下卸了钗环,盥漱后躺到了床榻上,烛火已经熄灭,只有清亮的月光透过窗子在不远处的地面映出一片银白。
已是深夜,姜宁玉盯着那片潭水一样的银白色却分外清醒。
她想起了昭露,想来前世她嫁入谢府那日,生性谨慎的昭露却对谢府却格外放心,甚至一直在劝她安心。
如果从一开始昭露就是就是谢羡的人,那谢羡便不会是前世给她下毒的人,毕竟有昭露伴她身侧,谢羡就有无数次机会给她下毒,而不是挨到了大婚日才动手。
她一直坚信自己前世被毒死是谢羡的手笔,除了自己当时已经是个累赘,只会拖累谢家外,还有以谢羡的手腕,在谢府,不可能有人能在谢羡不知情的毒死一个人。
前世姜宁玉只觉得谢羡冷硬非常,深不可测,不可能会出现纰漏,如今再想起谢羡来,却觉得他不过一个普通人——偶尔需要她去照顾迁就的普通人。
说是算无遗漏,但是人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如今昭露明晃晃地从谢府来到她的身边,姜宁玉不得不承认,前世毒杀她的人大概不是谢羡,而是其他什么人在谢羡的眼皮下毒杀了她。
正想的出神之际,姜宁玉听着房门被轻轻推开条缝,一道黑色的人影小心翼翼地跨进来,而后重新合上了门。
“公主。”
是谢羡的声音。
姜宁玉往床榻里侧挪了挪,为他让出一些位置,声音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惊喜:“不是说在客房睡吗,怎么忽然来了?”
谢羡掀开被子,带进来一阵凉意,他躺在姜宁玉身侧,道:“冬日夜里寒凉,孤枕难眠,挨着公主才好睡。”
他的声音凉淡如水,完全不似在说放浪的话,姜宁玉被惹的轻笑了声,抬手摸上他的两颊,没再说什么。
谢羡敏锐地察觉到她异常的情绪,偏头蹭了蹭她的手,问:“公主有心事?”
姜宁玉“嗯”了声。
“我可为公主分忧吗?”
姜宁玉未答,他们二人挨得极近,近到可以清晰地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姜宁玉有许多事想问他,想问他,为什么幼时一起读书时讨厌她,长大后重逢,在她落难时,却派人来保护她。
想问他前世同她成婚是否是愿意的,也想问他,她当着他的面死在他们的大婚夜,他有没有被吓到,有没有为她流泪伤心。
但这些问题她有的是问不出口,有的是问不了现在的谢羡,最终这些错过的惋惜在她心口凝成了郁气,她无处发泄,只能凑近亲了亲身边的人。
谢羡被她亲的一怔,伸手摸了摸自己尚带着女子温热气息的唇:“公主……”
姜宁玉尤觉不够,捧着他的脸再次亲了上去。
接着,她被揽入一片温凉的怀抱中,呼吸间尽是带着淡淡涩意的冷香。
谢羡似有所感,不再去问她忽然异常的情绪,只静静环抱住她,下颌挨着她的发顶。
“公主,睡吧。”
姜宁玉静静地倚在他怀中,渐渐睡了过去。
月色西沉又朝阳。
翌日,姜宁玉再醒来时已经是天色大亮,身边躺着的人也早已不见。
芸娘正在屋内,见她坐起来后愣愣地望着旁边,便道:“谢大人上早朝去了,走了多时了。”
姜宁玉点头,坐在床榻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