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石台一侧,是嵇康写信,另外一侧,是收到信的山涛茫然无措的读着信。 嵇康写信时还喝着酒,只是喝到最后却是满目空空。 他继续写:“闲闻足下迁,惕然不喜,恐足下羞庖人之独割,引尸祝以自助,手荐鸾刀,漫之膻腥,故具为足下陈其可否。” 姜烟看着石台上曾经把臂同游的一对友人,如今却要分道扬镳。 一个写信以最讥讽的语气断绝友情。 一个最初只是想要好友在上位者的眼中扭转形象,至少可以一展抱负,留得一条命。 他们好似互相不懂对方,又好似明白对方。 这封信中,嵇康惯用这直白的语气去拒绝一个人。 甚至宁愿把自己说得那般不堪,也竭力的表达着自己不愿入仕的想法。 “山巨源,你居然要我去给司马家做官!”嵇康咬着牙,可到最后,却好似浑身力气一松,泄了这气。 “若趣欲共登王途,期于相致,时为欢益,一旦迫之,必发狂疾。自非重怨,不至于此也。”旁边的山涛也念到了最后,浑身力气好似当时便垮了,枯坐在原地久久不动。② 随着嵇康抬头,一旁山涛的身影消失不见。 姜烟却是一张脸竟然不知该做出如何表情。 魏末的天空压抑得让人心跳都慢了下来。 司马家的屠刀让文人墨客心惊,魏帝的懦弱让他们失望不已。 可最终令整个魏末文人意志消沉的,却是嵇康之死。 姜烟还对这封绝笔信耿耿于怀的时候,嵇康的幻境山水却化作了一间牢笼。 他,被抓了。 “你为什么要写那样一封信?”姜烟还是想不通。 文人的名声有多重要,嵇康不可能不知道。 否则,他也不会为了要吕安保全家族名声,一直劝吕安放弃状告吕巽不顾人伦,侵犯了弟媳徐氏,逼得徐氏上吊自杀的事情。 “巨源吗?”牢狱中的嵇康靠着冰冷的石墙,身上戴着镣铐。 他轻轻抖动着镣铐,完全不明白这些狱卒怎么想的?给他一个只会打铁的文人用上这般手段?怕他跑了吗? 听到姜烟的问话,嵇康说:“我知晓,巨源心有抱负。这世上有抱负的读书人不少,可绕过弯来的人不多。” 嵇康当然看得见那些在司马氏阴影下的百姓。 只是他的心,让他无法接受成为司马氏手中的刀,又或者如同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一样去溜须拍马。 既然不能融入,那便自己离开好了。 可他是曹魏宗室,他的妻子是沛王的孙女,他与曹家早已分不开了。 更何况他在文人之中的声望。 “与我断了关系,对他来说更好。”嵇康轻笑,仿佛写下那封信的不是他:“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也承认,那时我的确生气。他不是没听过我提及这些的态度,可就算是这样了,他竟然还动了这个心思。我不愿意。” 信中对山涛的那些嘲讽,嵇康也是认真的。 他的确生气山涛的不理解。 若是朋友,这样的事情就该提都不能提。 只是,很快嵇康又看明白了,山涛这么做也都是为他好。 以山涛交友的能力,他怎么可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不过是知道他与司马家日渐交恶,不愿见到嵇康被司马氏针对。 “有些话……” “有些话如何明说?”嵇康知道姜烟想说什么,摇着头笑道:“明着说,旁人也不会相信的。” 第二封绝交信,便是他在狱中所写。 姜烟看过两封信。 她不解的原因也在其中。 写给山涛的信里,满纸愤怒、自嘲和对自己理想的表达。 相比之下,写给吕巽的才更像是一封绝交信。 寥寥几行,短短几句,透着心冷与失望。 甚至不想多言,更不想要对方的解释。 “若此,无心复与足下交矣。古之君子,绝交不出丑言。从此别矣!临书恨恨。嵇康白。”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