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任何普通女子高中生一样,处于这个不安定的年纪,我偶尔会幻想拥有一份或热血或浪漫的奇妙邂逅,期待能成为乙女小说的女主人公。
我也承认,这不过是叶公好龙。
表面上我对兄长植物一般的人生并不感冒,还暗地里与竹马吐槽过“从兄长灵魂中散发出来的老人臭”。
但血缘这种东西,就如同诅咒一般,叛逆期躁动的激素也冲不破根植于我本性中的对安定的渴望。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就和我的竹马东方仗助绝交了。
对外理由是他奇妙的事故体质,以及在女孩子中可怕的高人气,正在逐渐侵蚀我的平静生活。
仗助君似乎还以为我是像往常一样为有女生委托我给他送情书闹别扭,只要请我吃巧克力蛋糕、看浪漫纯爱电影就能哄好了,180CM的高大男孩没心没肺地挠头讨饶,像往常一样和我在回家的半路分别。
“永别了,仗助君,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熟悉的陌生人了。”
“哦!周日见,吉光!”他像是完全没听懂我的话,高高兴兴地跑走了。
火大!
我本想冲上去和他理论一番,告诉他我是绝对不可能再和他周日一起去看电影的,这次有在认真绝交!但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有电话。
是兄长。
换作平常,这通电话是可接可不接的——我和兄长的关系不算差,但十七岁的年龄差、外加我很早就跟着与父亲离异的母亲搬到外边住,让我实在难以亲近他。兄长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尊敬就更谈不上,平常和仗助玩游戏时顺手按掉兄长电话的次数也不少了。
但今天不同。
今天是月末!
我有在打工,但最近买了好几款游戏……总之没有生活费了。
父亲没有给我留下多少遗产,生前始终被经济危机困扰着的母亲只给我留下了债务。
我能够过得这么轻松惬意,还多亏了这位名义上的监护人,同父异母的兄长吉良吉影。
他不仅替我还清了母亲的债务,每月还会给我一笔远远超出同龄人平均水准的生活费,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不要主动拜访我父亲与他的家,我当然是乐得轻松。
今天,又到了一月一度与他见面,汇报近期生活情况,并按照我的成绩给予奖励(加钱)或者惩罚(扣钱)的时候。
不管心里到底怎么想,今天我肯定是要装出一副对他恭敬礼貌的样子的。
接起电话,对面响起兄长温和的声音。
「小光?」
「兄长。」
「放学了吗?」
「是的。」
「晚餐我订了一家西餐厅,你现在在哪,我来接你。」
我是在商店街和仗助君分开走的,扫视周围,随意地报了个书店的名字。
「好,你在那里稍等一会。」
我很少打听他的信息,但他工作在商店街的百货商店这点还是知道的。去书店拿了本漫画翻看了没多久,就看到他匆匆赶来的熟悉身影。
我隐约听到了同在看漫画的小女生嘀咕“帅大叔”什么的。
“……”
虽然我认为我的兄长很普通,但他确实长着张帅脸。
而且家境殷实,品味不错,言谈温文有礼,在女性中还蛮受欢迎的。
我放下漫画,顶着那名与我同款校服的女生羡慕的目光,向他走过去。
“好久不见,兄长。”我打量着他微鬈的金发、深紫的眼眸与如往常无异的上班族必备西装,低咳了一声,拢了拢鬓角碎发,勉强找出了寒暄的话题,“发型保养得不错。”
“你也是,小光。”他用长辈的口吻和蔼地说着,眸光从我拢发的手上一掠而过,“向日葵的发夹很适合你。”
那是仗助送的。
靠,忘了取下来了。
我和吉良吉影间的塑料兄妹情还没有到可以向他抱怨同学的程度,所以我只能神色僵硬地感谢他的称赞。
“餐厅比较远,我们先去取车,然后一起过去。”吉良吉影说着,动作自然地接过了我的书包,递给我一个白色礼品袋,“这是礼物,打开看看?”
我拆开来,不出意料地看到一条镶嵌黄水晶的银镯手链,设计得很精巧,看礼盒上的logo应该不便宜。
吉良吉影送的礼物最多的就是书、手表、手链,尤其是最后一样。他品味不错,我对同龄女生偏好的毛绒绒玩具也毫无兴趣,倒也真心喜欢他的礼物。
为了表达我的喜欢,我将手链从盒中取出,一点也不含蓄地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轻晃两下,银镯环节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很喜欢,谢谢你,兄长。”
吉良吉影的目光自然地放落到我手上,凝视半晌,才颔首道:
“嗯,正好衬你的眸色。”
他嘴角噙了丝笑意,
“选购时有一位美丽的小姐也看中这款,但先看中的我想着你,只能让她割爱了。”
什么爆款手链会一条存货都不剩?
我觉得他是酝酿不出词汇了,在瞎编。
与吉良吉影冷色调的紫眸、暖色调的金发恰好相反,我拥有深到发黑的紫发与金色的眼眸——完全不像黄水晶那样澄澈纯粹,近似于掺杂着深橘与金褐,沉淀着斑纹丝絮的日光石,正好契合我的名字,光。
但我母亲给我起名的因缘并不是我的眸色,也没有美好的寓意,只是在谄媚讨好我的父兄。我对六岁前的大多数事都已经模糊,但还记得在还没有被逐出吉良家前,她经常在餐桌上以及我床前说的话。
“吉光,要成为哥哥的光源啊。”
我呸。
好在吉良吉影从来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我们走到停车场,取了车,我正准备坐到副驾驶上,吉良吉影拦了下我,从位置上拿起一个包扎好的牛皮纸袋,放到了后座去。
我不带丝毫好奇心地问道:
“这也是给谁的礼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