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会因为找到了吉良吉影,就放弃和小林松子沟通了。
恰恰相反,我决心更积极地回应她这份真挚的友情,直到榨干净她所有的价值。
之后再怎么做……我还没想好。
我把原定下周末的浪漫爱情电影观赏日提前,并决定邀请小林松子和我一起去——这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才有的待遇。
但我还没来得及去邀请她呢,就先接到了吉良吉影的电话。
尽管理智已经接受「吉良吉影出于某种原因一直都非常关注我」这一事实,感情上却还没有习惯,甚至有种微妙的恶心感,以至于不太想和他讲话。
克制住自己,吉光。
我呼出一口气,搓了搓脸,接起电话。
“兄长?”
“小光,还没睡醒吗?”
“嗯……刚醒。”我非常刻意地打了个哈欠,“你有什么事吗?”
昨天晚上我又熬夜了,自从发现葡萄丘高中有人均替身使者的趋势后,我的信息搜集范围就从一个班扩大至全校,熬夜整理资料变成惯例。难得的周日,我没定闹钟,还准备睡个懒觉呢,所以这份刻意表现出来的困意也不是完全作假——虽然主要原因还是我暂时没准备好怎么跟他说话。
但吉良吉影接下来说的话,把我完全惊醒了。
他说:“有位姓汐华的女士找到吉良家,她说想见你一面。”
我大脑空白了一瞬——或者更长时间。
我听到我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
“她是叫汐华柳子?”
“是的。”吉良吉影顿了顿,问道,“你想见她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令人发笑。
要说想不想——这个早就有答案了。
母亲濒死前曾让我去寻找她愧对的汐华柳子,而我直接把那张写着联络地址的纸条扔进了垃圾桶。
汐华,这是我母亲的旧姓。
而这位“汐华柳子”,则是我母亲口中最好的朋友——同时据我的调查,也是母亲曾经的姐姐。
我的母亲是孤儿,被汐华家收养,她与汐华柳子一起长大,得到养父母的宠爱,本可以过上富裕幸福的人生。
但她被收养得太晚了,孤儿院的经历在她的性格深处刻下了极端渴爱的病态,她爱上了对她最好的养父,并勾引了对方,使得养母崩溃自杀,而亲女儿汐华柳子离家出走,不知所踪。
一个幸福的家庭因为母亲支离破碎,我完全可以想象,只要汐华柳子是个正常人,就绝对会憎恨母亲——以及流着母亲血脉、长相也肖似她的我。
我才不想为了母亲背负什么罪名,更是绝不可能专门找上门让人家打骂,我只想平静地生活下去,所以从来没考虑过去找汐华家。
但是,汐华柳子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是来寻仇吗?
我一瞬间已经考虑好怎么向天上掉下个有钱爸爸的仗助君借钱并立即办转学手续飞往外地了。
吉良吉影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他说:
“如果你不想见她,我就帮你拒绝。”
他还是用那副好兄长的口吻,何等讽刺,却让我诡异地冷静了下来。
我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开口问道: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兄长?”
对面沉默了一下,吉良吉影的语气似乎有些微妙:
“你很久没有这样问过我了。”
唔,确实。
我从未就我的事情主动问过吉良吉影的指导意见,要说有,那也是六岁以前,都记不清了。
在我发现吉良吉影替身之前,他在我眼里都是个平庸普通的男人,我一直认为他获得“平静”是因为以他的能力,只能收获平静,事实却并非如此。
一个能力卓越的人想要隐藏自己的光辉并非是容易的事。
就算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对他有意无意地忽视,也充分证明了他在隐藏自己这方面的实力与努力。
无论他找人监视我有什么目的,他确实是在极其认真地维持他的平静生活。
这样子的吉良吉影,起码在“维持平静生活”上,与我是一致的。
那么,我作为他的妹妹,他作为我的监护人,若我的平静生活被破坏,势必会牵连到他,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我征询他的意见,是想让他以一个比我阅历更丰富、智力也不输于我的成熟上班族的身份,替我判断接触汐华柳子是否会有危害。
吉良吉影没有直接回答我该怎么做,只是以温和的语气说道:
“我跟她提起了,下周末是你的生日会。
“汐华女士说:虽然她今天就要回去,没时间参加你的生日会,但还来得及为你准备生日礼物。”
我怀疑我听错了,或者是还在做噩梦没有醒来——这种“远方亲戚友好见面”的感觉放在罪魁祸首之女和受害者身上实在过于荒谬。
“据我所知。”吉良吉影补充道,“汐华女士的父亲在前不久去世了,汐华家向来人丁稀少,一脉单传,而佐和子……她生前并没有在法律上断绝父女关系。”
难道这是场遗产争夺战?
我皱起眉,又松了开来。
如果真的是涉及遗产的事,那事情反倒是变单纯了,就算有些波折,利益也足够抵消不大的风险。
而且,汐华柳子对母亲的感情也相当复杂,也许可以利用。
我迟疑了一秒,下定了决心。
我决定信任吉良吉影提供的信息。
没什么好羞耻的,为了我能在离开杜王町后过上舒适的生活,我确实渴望金钱——即使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得到汐华家的遗产。
幸好对我来说,良心并不是什么难过的槛。
在去往约定地点的路上,我已经做好了平静生活会被破坏的觉悟。但即便我拼尽全力想象,也没能预想出未来的戏剧性。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眼下光是杜王町也够我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