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打断我的样子,我却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了。
“我和既强大又温柔的仗助君不一样。
“你应该知道的,我性格很差劲,发自内心地讨厌很多东西,讨厌不停讲着无趣话题的同学,讨厌麻木不仁只会息事宁人的老师,讨厌每天熬夜看那些无聊的资料,讨厌放学路上的狗,讨厌所有爱养狗的人,讨厌父母,讨厌兄长,讨厌愚笨的追求者,讨厌该死的替身设定,讨厌你们这些随随便便打破别人平静生活的替身使者……”
我注视着他,
“但是,我不讨厌你,仗助君。
“恰恰相反,如果在我身上真的存在有近似爱的情绪,那你……一定会是那唯一的可能性。”
仗助的表情像是被我打了一拳。
他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炸弹给炸懵了,有几秒钟,只是呆呆地站着,目光一瞬不错地盯着我,健康的肤色染上了怪异的苍白与红晕,说不清是喜悦还是紧张:
“吉光……”
“可是,我也讨厌喜欢你。”
我说道,直视着那双宝石般的眼睛,
“爱会让人扭曲,违背利己的天性,放弃坚守的底线,我原本以为你会是那个例外……”
我顿了顿,修改了措辞,
“不,应该说……我希望你是个例外。”
这几乎是个明示了。
红晕褪去,高大男孩的眉毛困惑又焦躁地拧在一起,他沉下面孔的时候颇有几分威慑力,即便不看发型也活脱脱是个不良,但我很难升起紧张感。
“我不明白,吉光。”
正如我想得那样,即便表情看起来像是个要打人的炸药桶,他也只是拉近了距离,克制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突然之间说些捧我的话,感觉像是真心的,但态度很吓人啊。”
他勉强地翘起嘴角,撑开一个故作开朗的笑,
“你究竟在抗拒什么?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安的事吗?既然这么讨厌感情,为什么还能就这样和别人交往……明明也不讨厌……还有点喜欢我的吧?”
“你真的不明白吗?”
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反而被自己声音里突兀的冰冷给吓了一跳。
仗助君似乎也被我吓到了,原本松松垮垮握着我的手也没控制住力气,让我险些痛呼出声,等他回过神来,慌张地放开我,手腕上已经被勒出了两道红痕。
“抱歉——”
“不用道歉,是我在故意惹你生气啊,仗助君。”
这个回答让他更不安了。
我瞥了眼印子,道:
“你看,就算我已经拥有替身了,和你相比,我还是这么脆弱。”
“可吉光也有你的强大之处啊,”他恳切地说道,“就连承太郎先生都夸赞过你的推理和谨慎,老师都说你很有考上东大的希望……”
“那对打败你来说,有半点意义吗?”
“打败……是指游戏上的打败?”
“不要装傻。”
“那是什么?”
东方仗助始终像鱼一样吃惊地张大嘴巴,复读地吐着泡泡,好像我说了什么荒诞的外星语。
“打败我……什么啊?为什么你要这么想?这种假设场景有什么意义吗?”
“这不是很自然的假设吗?”
我平静地说道,
“我的谨慎与伪装对你来说都毫无意义,能力与体力间的差距无法补足。就像你稍不留神就能弄痛我一样,如果仗助君改变主意,我有什么办法能对抗你呢?”
我的这些话好像反而将他的紧张情绪赶跑了,他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是不是那天承太郎先生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啊?替身使者里虽然有滥用暴力的烂人……呃,没有说承太郎先生坏话的意思,但你都和我认识多少年了,为什么还会这么想我啊。”
仗助君像是警报解除了一样,紧绷的肩膀塌了下来,有些懊恼地嘀嘀咕咕道,
“好吧,竟然是这回事……也是我前面太粗心了,现在想想,以吉光你敏感的性格,因为替身的存在忧虑过重也是正常的,但我没想到,你会过激到这种程度。”
“过激吗?”
仗助君语气轻松坦然地说道:
“想要防备其它使者倒也没错,干嘛要拿我当假想敌啦,怎么看我都是吉光的伙伴才对啊。”
“……为什么仗助君就觉得,我不会成为你的敌人呢?”
“哈?”
仗助君茫然地看着我,我从他眼中读出纯粹的不解,
“你好奇怪啊,吉光。”
……认真的吗?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吗?
哪怕这么了解我,都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性?
他这是在信任我,还是低估我的危害性呢?
我感到些许荒诞,甚至忽然又觉得,也许继续拖延下去也未尝不可。
可随即,我又清醒了——如果又一次犹豫的话,和之前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抬起手,抚过仗助君的脸,指尖滑过的皮肤微微发热,仗助君垂着眼看我,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像是假装乖顺的大型犬,在默默揣度着我动作的用意。
但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用意,只是突发奇想地想要感受一下。
还是这么温暖。
我张开双手,抱住了他,将脑袋枕在他的心口。
怦怦。
耳边传来清晰的心跳声,我闭上眼睛:
“如果我杀了人呢,仗助君?”
怦怦,怦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