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见最后一面罢了,我想要你保全你外甥的命,大约你也是不愿冒这个风险,惹你的新主子猜忌的。只要你舍得让你妹子伤心,我也没话说。看在你妹子的份上,给玘儿一个痛快!”
说完这句话,他扭过头去,想起几个心爱的孩子,心里的痛像蚂蚁噬心,密密地缠上来,仿佛多年以前的噩梦重来。
李度这些天忙着为桓恕清除异己,还没发觉慕容玘离开了京城。定王府都是妇孺,因为和李家的关系,手下的人便有意无意看得不是很紧。
李度眼中,慕容玘还是个小孩子,也没料到慕容玘会果断离开京城,于是他思量了一下,点点头道:“我来安排一下,让你和妻儿见上一面,我只能承诺这个。”
定王点点头,拖着脚链走到床塌,闭上眼不再说话。
两人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既成仇雠,来生也不复见,就这样吧。
一日深夜,李度秘密安排定王见了李妃一面。他不敢带定王出卫府,以防有人劫车,横生枝节。
他自己带人接了李妃去卫府,又亲自守在屋外。这时候他才知道慕容玘离开了长安城,不知道是庆幸还是烦恼,心情复杂。
李妃自从上次生病还没有复原,但是要见定王,她是爬也要爬来的。看见定王手脚皆带镣铐,英俊的脸上虽苍白却还是微微地笑着,但似乎鬓边已见霜色,不由得大恸,眼泪流得太多,以为再也哭不出来,却在一刹那又泣不成声。
定王看着她憔悴的脸,也一阵难过,好在知道慕容玘走了,稍感安慰。
他伸出带着镣铐的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低声说:“阿容,对不住,让你操心了。”李妃知道定王不能幸免,摇头哭道:“让妾随了殿下一起去吧!”
定王用带撩铐的双手将她圈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快速道:“别说傻话,我的话你记着。你回去后让小刀他们几个偷偷离开,要快,去找玘儿,迟了真的就走不成了。希望老天庇佑玘儿,让你们还有见面的一日,所以阿容一定要保重。二是桓氏,桓恕是她堂兄,她又是闺阁妇人,桓恕暂时不会难为她,我担心的是阿康,恐怕桓恕会斩草绝根,不会放过他。你跟她说,让小刀送走阿康,做个平民百姓,以后就是做贩夫走卒也好,不要再回长安城了......”李妃说不出话,只拼命点头。
定王忽然怅怅地叹口气,说:“还有昭昭,我真想抱一抱她啊,听她再唤我一声阿耶......阿容,你和阿桓娘家有靠,娘家必定会保你们无虞,只有沈氏,无依无靠,怕是要吃点苦......”
李妃心中酸痛:“殿下放不下她,我去求阿兄让殿下见她一面。”
定王苦笑道:“不用了,我是想到昭昭,她这样的孩子,合该有父兄庇佑,有人宠,有人疼,没想到最后还是受我所累。阿容,我想拜托你多看顾她一下,这几年她承欢你膝下,就像你的女儿......她阿姨身世飘零,也是个可怜人,只能指望男人的恩宠,所以我平日多看顾她一点。可是我去了以后,她连自己都护不了,还怎么护着昭昭?我的昭昭,生得那么好,失去庇佑没人护着......一想到她会被人欺凌,我的心都要碎了......”
定王的脸上似沉痛似悔恨,目光杳杳地看着虚空,眼前浮现一张清妩的脸,永远那么年轻,清澈的眼好奇地看着他,菱角般的红唇绽出一个羞怯的微笑。隔了这么多年,他大约终于又可以看见她了,可惜自己已是尘满面鬓如霜。
他的嘴边泛起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两日后,定王也被桓恕逼令自尽。
李度亲自来送他走,但定王一句话都没再和他说,干脆利落地了断了自己。反而是李度,回去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天没有出来。
桓侧妃终究还是舍不得阿康出去受苦,她没有听定王的话,小刀他们当夜走的时候,她坚持没有让阿康跟着走,她想:求一求堂兄吧,阿康这么小,碍不着谁,要他到外面去挨风刀霜剑,那是拿刀子在割她的心啊。
她为自己的这个坚持痛悔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