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 …… 方县城外。 在饥饿中勉强睡去的流民们,又在饥饿中醒来。 他们大都没什么精神,为了节省体力,会长时间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很显然,即使是在流民之中,也是隐约分了三六九等的——聚集在方县城外的这些流民,看起来颇为驳杂,实际上主要是六支比较大的队伍,和若干小队伍组成的。 每一支队伍,基本上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乡亲,只有这样在路上抱团,才有活路。否则就算找到了食物,也是保不住的。 既然都是乡亲,又是一路同行过来的,中间自然而然就产生了一些能拿主意的人。一开始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后来就渐渐变成了年轻力壮、最为凶悍的中青年。 赵二狗就是这样一个人。 其实他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并不受人待见。因为在乡间,大家都是脚踏实地、土里刨食,像他这样不肯种地,整天呼朋唤友斗鸡走狗的家伙,就是不务正业,就是地痞无赖,是许多人又厌恶、又害怕的存在。 但也正是他这样的人,在这乱世里最吃得开,因为他们不但兄弟众多,而且总是“有办法”。 虽然只是芝麻绿豆大一点的权力,但赵二狗还是十分享受。对于自己手底下的人,他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掌控欲。所以,在睡醒之后,他几乎立刻就察觉到,队伍里有人逃走了。 其实在流民里,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走不动了倒下的,想去别处碰碰运气的……队伍里的人会陆续离开,但也会有新人加入进来,大部分的话事人并不在意这个,因为会落单的人,往往都是最弱的那些。 但赵二狗不一样。 队伍里的人离开,会让他有一种自己被背叛、被小看的感觉。一直以来,他都会派人去解决那些脱离队伍的流民,只是手脚隐蔽,没让队伍里的人发现。 所以,察觉到又有人逃走,他顿时怒从心起。 流民的队伍里实在没什么新鲜事,只要稍微回想一下昨天发生了什么,赵二狗自然就有了怀疑的方向。 原本,那几个女人离开也好,回来也罢,都与他无关,因为那不是他的人。 但如果是她们胆大包天地拐走了自己的人,就不一样了。 “去。”他沉着脸,踹了自己的小弟一脚,“去把其他几个帮的人都请来,就说我有大事要商量。” 从流民口中说出“大事”这两个字,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但是五支队伍的领头人都来了。 人只要沾上了权力,想法自然就不一样了。流民们大多还是希望能有一片安顿下来的土地,继续过以前的日子,但是,已经从这场灾荒之中攫取到了好处的这些人,却并不愿意。 这一路走来,他们也听说了不少事。先是一支起义军竟然打进了皇宫,逼得皇帝弃城而逃,后来又是东西川之间的大战,听说是西川节度使想当土皇帝……这种种消息,都鼓动着这些没多少见识的莽汉的心,让他们也有些蠢动。 要是自己也能拉起一支更大的队伍…… 所以对于赵二狗的“大事”,他们是很郑重的。 结果没想到赵二狗说的竟然不是这个事,而是提醒他们,队伍里少了人。 近百口人,在几千人的队伍里不太起眼,但要说能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其他人都不在意,“走了就走了,多半是死在外头了,有什么可惦记的?反正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死了还省事。” “死在外头?那可不一定,说不好人家现在比咱们舒坦。”赵二狗阴恻恻地说。 “什么意思?”有人问。 赵二狗心里鄙夷着此人的愚钝,但又觉得这样的人才好驱使,他说,“昨天先是几个女人鬼鬼祟祟地跑了,没多久又回来了,然后过了一夜,她们连同近百人都不见了,你说什么意思?” “你是说,她们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何止是落脚的地方,搞不好还有足够的粮食,要不然会叫上那么多人?” 听到“粮食”两个字,其他人的眼睛顿时绿了,冒出贪婪的光。 在赵二狗提议派人去找她们的踪迹时,谁都没有反对——才过去一夜,那么多人,即使钻进了林子里,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 天刚刚蒙蒙亮,山寨里就忙碌了起来。 人口翻倍,山寨存粮的消耗也翻倍了,所以今天的朝食,没有黑面馒头,变成了一锅加了菜叶的面片汤——菜就是从地里拔的大白菜嫩苗,当初播种的时候,因为菜籽并不是百分百出苗,所以一个窝往往会撒三四粒菜籽,如今自然就有多出来的了。 明月霜就让厨房做饭的人每天都去拔一些长势不好的,就当是疏苗。 原本寨民们是不舍得吃的,但明月霜告诉她们,若是菜苗生得太密,土壤肥力不足,最终长出来的白菜个头和品质都会受影响。 一株三斤的白菜和三株一斤的,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分别。但前者现在就可以吃到一些蔬菜,自然更实惠。而且,在饭食之中加上菜叶,山寨里的存粮就能吃得更久一些了。 其实就明月霜本人而言,她觉得面片汤虽然不那么顶饱,但口感却要比黑面馒头好太多了,至少不拉嗓子。 不过相应的,煮汤也需要更多的水。 所以吃完饭,穆桂英就带着队伍出发了。山寨里,大家也按照昨天的安排,各自带队开工。 流民们被打乱了重新重新分组,要完成的工作又不算轻松,几乎没有交头接耳的机会,所以第一天过得十分顺利,不管是围墙组还是开荒组,都取得了不小的成果。 只是一直到夕阳西下,穆桂英的队伍都还没回来,难免引得一部分流民心慌,频频跑到山寨入口处去张望。 明月霜其实也是担心的,山里虽然没有敌人,却有野兽,即使穆桂英带了四十几人,但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