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电影一步跨出,有些古怪地回头看了散兵一眼,感慨地说:“你居然真的敢进来。”
散兵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无边无际的红黑色大地,仿佛他踏入的不是‘雷电将军’所持有的领域‘一心净土’,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园。
“你这地方真丑。”散兵评价。“品味极差。”
雷电影一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难以置信,我确实没有意料到你这次来见我的目的会是这个。”
“别说废话了。”
散兵终于转过头来。他原本有很多质问的话想说,但是真的见到雷电影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完全不想多看那张熟悉的脸哪怕半秒。忍着心底里的厌恶和愤恨,他冷冷地说道:“所以,你的回复呢?给还是不给?”
“如果你指的那些我过去关于人偶制作的经验和知识,我自认为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如果你有需要,尽管可以拿去……国崩。”
雷电影终于叫出了散兵的本名。她静静地看着这个自己某种程度上有诸多亏欠的少年,眼神干净澄澈。虽然作为神明已经存活了数百年,但是她的性格始终纯粹执著,不曾掺杂其他杂质,如同她所喜爱的永恒一般。
也因此,她作为掌管国家的神明,虽然因为国崩突如其来的到访感觉到意外,警惕,但面对他那尖锐的态度和奇怪的要求,也本能地有些许的茫然和手足无措。
“行。你倒是很痛快。”
散兵并没有因为雷电影爽快的同意而流露出什么开心的表情,相反地,他更加烦躁了。
他发现自己并不想听见这个女人叫自己原本的名字,也不想再多看她任何一眼。自己已经获得了和她同等级的力量,按理说应该施展全力和她战上一场,以发泄他心中始终燃烧的,扭曲的怨恨和不甘。
但……他现在的胸膛中只剩下了一捧冰冷的灰烬。唯一还带有些许温度的地方,可能只是现在他心脏位置围绕着草神之心的那一缕普通的人类灵魂。
“没问题是没问题,但是……国崩,你要这些知识做什么?”
雷电影完全无法猜测这个孩子此刻所作所为的目的。她以为他会十分排斥这种东西,但此刻,散兵的所作所为确实让她难以理解。
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顺口而出的问题。但雷电影惊讶地看到,这个诞生于自己之手,自己却完全不了解的少年,在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他那具明显已经包含着和自己相同级别神力的躯体,如同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般剧烈而脆弱地摇晃了一下。
“…………关你屁事。”
散兵死死地攥着拳头,现在他胸中那如同刀子一样肆虐的陌生情感让他几乎要在这个女人的面前落下泪来。但他不允许自己有这等丢人软弱的举动,所以他只是咬着牙,狠狠地瞪着雷电影。
被他这么看着,雷电影说实话心底有些慌张。她其实不太擅长和其他人打交道,更何况眼前这个少年身份特殊,她更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
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一抬手,凝结出了一颗紫色的晶体,扔给了散兵。然后她强忍着内心的别扭,斟酌了半天,只是干巴巴地开口: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很久很久,又或者是过了没有多久。
神明的造物毕竟是世界上几乎完美无缺的存在。无论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在有了相关的经验之后,他都能够很快地理解并完善。
散兵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要做什么,他离开了愚人众,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以他目前的实力,几乎没有人干涉他,或者对他造成什么威胁。有能力干涉他的那几位,或是根本不认识,或者是放任,或者是漠不关心。
“快了,快了,你急什么。”
少年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周围是一堆看不清楚用途的材料和乱七八糟的纸张。他抬起身前那具少女身体的脸看了看,然后点点头。
“诶……这样从别人的视角看我自己还真是新奇。”
莱依拉惊叹地看着那具几乎和她自己一般无二的人偶身体。皮肤光滑,毫无瑕疵,她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居然敢长成这样,乍一看几乎比自己以前还活着的时候美丽数倍。
她看见散兵的手指迟疑了一下,在那具人偶的脸庞上划过,最后停在了闭合的眼眸边。
“这样看我自己好像睡着了一样,真是不可思议。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我以前研究相关课题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象过。”
莱依拉还是很高兴自己还能就像这样继续‘活着’的。散兵不知道从哪搞来了这些技术,经过很长时间的研究和实践,慢慢做出了这样一具人偶的身体。
如果她真的能够在这个身体里睁开眼睛,那她也算是个‘神造物’了吧?莱依拉想着。不用吃喝,不用睡觉,不会疲惫,真不知道那该是怎样一种奇妙的体验。
“莱依拉。”
散兵突然开口说道。
他并没有在心里和他心脏处的莱依拉意识说话,而是就抱着冰冷的人偶身体,孤身一人地坐在荒无人烟的废墟之中,张开嘴巴,发出了平静但有些颤抖的声音。
“我做错了事情。”
他这样清晰地,笃定地说。昔日总是带着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怨恨的少年,此刻却宛如燃尽的灰,漠然,冰冷。
莱依拉沉默了一小会儿,面对这样的散兵,她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散兵心脏处小小的人类灵魂,孱弱而平凡的少女,依然安静地缩在角落里。就如同她还活着时候一样,没什么活力,没有存在感,小心翼翼。
“我真的不知道……”
散兵的声音充满了茫然。此刻他的身体微热,如同真正的人类一般,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他盯着自己的胸口,毫无预兆地,反手狠狠地掏进了自己的胸膛。这等凶残的举动,他好像没有任何感觉,甚至仍然挂着一点轻松的笑容,就如同刚才只是普通地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一般。
他低下头拨开身体的碎片,摸索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一颗绿色的,精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