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中的娃儿被丢在了草丛,那是一个雨夜,雨滴滴哒哒地打湿了棉布包,发着高烧的娃儿已无力哭喊,似乎短暂的人生就将走到尽头。突然一声惊雷,惊恐的娃儿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双干枯的手把娃儿抱了起来,是一个干瘪的老头,穿着破旧的道袍,瘦削的脸庞,深陷的面颊,一双暗淡如枯木的眼睛,背着一个大背篓。老头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手上的娃儿,快步抱到了附近的一处破庙,捡了几把干柴和枯叶,从背篓里掏出一张符箓,手捻了个诀,瞬间符箓燃起,就着干柴燃作火堆,掏出个药丸碾做粉末合着水让娃儿喝下。。。
老头俗家姓张,是个游方的道士,六十多了,没有固定的住处,在一处待几个月又会去另一处,靠着给村里人做法事和看病换点银两,而这娃儿就是靠吃百家奶百家饭长大的。道士虽然会画符,但是时灵时不灵,丹药也是采的附近山里的草根树皮,撮合撮合就成个丸子,也是时灵时不灵,常年有一顿没一顿,幸好娃儿早懂事,乖巧机灵,经常跟着打下手,闲了去村里帮工,跟村里的娃儿们关系也混得不错,总是能混上几口吃的。因为是从草丛里捡来的,道士管这娃儿叫丛儿。村里人听的糊涂,看张道士做白事时一手拿着铃铛摇铃,一边反复念着魂还乡身归尘的咒语,而这娃儿有模有样地跟着后面学,就管这娃儿叫尘儿,叫的多了,就变成尘儿了。
张老道的背篓里除了吃饭的家伙就是道书,《太清经》《平安决》《清心诀》这些道家经决,还有就是一本小册子,里面抄录了一些从这些书里摘录的句子和心得,不少也不知道哪来的看不太懂,还画了一些符箓和手诀,应该也是从别的典籍里依样画下来的,平安符,请神符。。。最有用的是个敕火符,老道常用,生火或是给村里人做个戏法展示一下"神力",虽然是时灵时不灵,但比其他的符基本不灵要强多了。
闲着他就会教尘儿认字,读书,画符,做法事什么的,尘儿学的很用心,毕竟是要讨生活的手段。
老道告诉尘儿,以前他也在道观待过,这些书就是那儿拿来的,那道观百年前曾有过一个道士得道成了仙,于是香火很盛,据说那道士就是看这些书成了仙的,这小册子大体也是那人写的,只是去了仙界后,道观的道士不是贪就是懒,还失了火,于是没落了,他在那道观是个书库的小道童,师傅也没教过啥,只能自己找书看,看了这些,学了些画符念经的本事,学了点搓丹药的本领,后来道观实在没香火了,只好都散了,自己背了这些书出来做了个游方的道士。
"师傅,那为啥不找个地方固定住下来?我看这村子就很好。。。"尘儿眨巴眨巴眼睛,
张老道枯木般的眼睛似乎有了一丝神采,"师傅在找。。。嗯。。。",
尘儿好奇的问,"找什么",
张老道若有所思的说:"嗯,师傅也不大知道,或者是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地方",
尘儿继续问,"找到了做什么",
"师傅也不知道,你还小,告诉你你也不懂,这人啊,找什么都不知道却穷一生去追,太痛苦"。老道摸了摸尘儿的头,尘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尘儿也时常看这些道书,但每次看这册子看久了,都会觉得胸口很憋闷,似乎有一团东西郁结于胸,又无法吐出,他问张老道,张老道也不甚了了,说大概是他太小看不懂所以觉得烦闷。
尘儿十七岁了,张老道也老了,走起路来腿脚也不利索了,但他还是坚持着一阵子换个地方,这十几年,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他们也走了不少的路,见了不少的人,被骗被欺负的次数也不少,每次张老道都是按着尘儿的头,让他忍着,银两面子那都是身外之物总是要归于尘土的。
终于到了那一天,张老道走不动了,在一座破庙里,他蜷曲着身体靠着土墙,拉着尘儿的手,那双干枯的眼睛变得死寂。气若游丝的说,
"你曾问我,在找什么,现在告诉你,我在找成仙之路,因为百年前那仙人我才入的道观,我一直在寻找他留下的传说和故事,希望能像他一样得道成仙,蹉跎半生却没有找到一分一毫。。。"老道苦笑了一下。
"终于到头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可以娶妻生子,应该会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儿子",
他摸了摸尘儿的脸,尘儿已满脸的泪水,"爹",尘儿哽咽的哭喊道。"别哭,尘儿,当年捡了你就是上天给我的缘分。"
老道像梦呓般喃喃:"我梦到过自己心中长了一颗芽,终究没能参透。。。"。话音一落,老道干枯的双眼彻底闭上了。
尘儿伏在老道身边哭了良久。。。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老道身上滚落到尘儿的手边。尘儿拿起,是一块心形的枯木。
"这是何物?"尘儿正在疑惑,那乌木咻的一下钻入他的右手掌心,尘儿惊恐的转过手掌,外表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感觉掌中心有一股力量在涌动,游走于经络之间,外表却丝毫没有一样,逐渐绕着掌心旋转,形成了一个气旋。尘儿有点慌张,连忙翻转几下仔细端详,外表确实没有什么异样。
此时掌心的气旋突然加速转动,一缕青烟从老道的尸体上逸出钻入掌心,这烟顺右手经络行了一个周天,最后汇入丹田,尘儿顿时感觉全身舒畅,仿佛进了一个新的境界,起身查看,也没见什么异常。
"难道这是精气?"
尘儿记起道书中曾讲到内丹修炼之道,精气遍行经络,汇于丹田形成灵海生生不息,与此情形颇为相似,只是精气如何获取书中并未说到。"这气旋竟有这功用?师傅这样的好人留下的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害人之物”。想起师傅,尘儿眼泪又泛了眼眶。看看周围的残垣败瓦,给师傅找个安葬之处是正事,总不能就如此了。在破庙的后院找了一块平地,挖了大坑,发现力气比平常大了数倍,
"大抵还是这精气的缘故",
尘儿也不多想,专心挖了坑,把师傅尸体搬来,拿出铃铛,默念数遍往生咒超度经,但求师傅能寻个好去处吧。填了土,找了个板刻上张老道的生卒,下面刻上
"儿张尘儿跪立"。从此尘儿姓张了。
坟包前尘儿呆立半响,难过又不知前路,到附近村里扯了点麻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