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妃轻轻摩挲着春夏的脸颊,道:“我那是念着他啊,我是想起了爹爹妈妈。爹死了倒好,有个归处,不知我妈妈,却又流落到了何府为奴,吃得如何,睡得如何,过的是甚么样的日子?”
春夏道:“相夫人未曾参与谋反,此前又常常开仓放粮,接济难民。她好人有好报,定有人愿意帮助她的。”
颖妃道:“你啊,真是天真得紧,也罢,你不过是个孩子。”
春夏轻哼一声,道:“娘娘老说我是孩子,也不见得您有多老。”
颖妃道:“整日想着吃甚么玩甚么,不就是孩子么?”
春夏问:“想吃想玩就是孩子么?”颖妃笑而不答。
春夏道:“这话我可不敢苟同,吃喝拉撒那是人之常情,不想是不可能的。”
颖妃笑道:“你说的竟也在理。”
往后几天,颖妃病情好转,面色也恢复往日红润,还有了踢毽子的习惯。
春夏和小欢子心里高兴,纵使自己踢得一手烂毽子,也乐意陪颖妃玩。
一日,春夏照常去找颖妃,却见屋门前跪着个人。那人身着花青曳撒,臂托铜黄白塵,两鬓斑白,鹰钩大鼻,正是那宋明宋公公。
春夏忙跪地行礼,被宋公公一把捞起,她正要说话,听得屋内似是在摔东西,便噤了声。
宋公公一甩白麈,轻步移出屋,春夏见状,抬脚跟了上去。
到得院里,春夏惑道:“皇上可是在里头?”
宋公公道:“是。”
春夏道:“那为何不叫奴婢们迎接?”
宋公公斜睨她一眼,道:“主子的事,咱们做下人的岂能多问?”
春夏初入宫时,不懂旁人的眼神与手势,吃了好些亏,与人结下了梁子,这才有太监在喜宁宫欺-辱她一事。
如今见宋公公这一眼,知他这是怫然不悦,当下惊恐万分,屈身道:“是,是,公公教导的是,奴婢知罪。”说罢,又要磕头请罪。
宋公公扶住她,道:“你也不必如此惊惶。颖妃近来可好?”
春夏只道是他为皇上问的,不疑有它,便如实道来:“娘娘前些日子受了风寒,食欲不振,好在近来痊愈了。”
宋公公道:“那便好。皇上政事繁忙,但心里呀,总跟我们这些奴婢们念叨娘娘,得知娘娘忽得风寒,皇上整日愁眉不展,可见他对娘娘是一片深情。”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玉瓶来,“这是皇上赏的药,有助于止咳降热,两日一服,你拿去给娘娘吃了。”
春夏大喜,颖妃虽病情好转,可这咳嗽却一如往常,如今皇上雪中送炭,送得如此得当,那能叫她不喜?忙跪地谢道:“奴婢替娘娘谢皇上大恩!”
宋公公摆手道:“行了行了,下去罢,今日就别来叨扰娘娘了。”
春夏想道:“皇上几月未见娘娘,定有一肚子话要说,我这时去打扰,不是搅了二人的好事么?”她道:“谨遵公公吩咐。”
宋公公一走,春夏转脚就去找小欢子,到了他常爬的墙,却不见人,四下里一通寻找,这时一条瘦长人影从太湖石后慌里慌张地蹿将出来,不是小欢子是谁?
春夏见小欢子衣裳脏污,黑泥点点,简直臭不可闻,道:“你到那里去了?如何沾的一身污泥?”
小欢子拿袖子胡乱擦拭,道:“方才见只喜鹊儿落在屋顶,想去捉了给娘娘赏玩。”
春夏道:“交儿死时勾起了娘娘旧事,惹得她大病一场,你还敢做这些?”
小欢子挠头嘻笑道:“姊姊说得正是,小欢子再也不敢啦!”
春夏知他死不悔改,无法,只得白他一眼,道:“今日皇上和宋公公来了,你晓得么?”
小欢子惑道:“我……我不晓得……他们何时来的?”
春夏戳着他的额头,道:“你整日攀墙爬树,可不见得不知道,只怕你是知而不报!”
小欢子脸上闪过慌乱之色,解释道:“我又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呆在墙上,我不需要解手么?”
春夏嗤了一声,道:“我不过信口胡诌的,你这么激动作甚么?”她宝贝似的托出那只白玉瓶,“你猜这是甚么?”
小欢子道:“甚么?”
春夏道:“这是皇上给咱们娘娘的救命良药!”
小欢子随口道:“甚么救命良药,我看是毒药罢。”
春夏揪住他耳朵,道:“你胡说!宋公公赐药时亲口跟我说的,皇上可是对娘娘一片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