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同吃同住,和一次次的冲锋陷阵换来的心服口服。但是就在萧桓在府门前向自己张开双臂笑得云淡风轻的那一刻,三年未曾流下的泪水在这一刻决堤,她紧紧的奔向这位少年将军的胸膛。
萧桓在府里简单的沐浴更衣后,留给了梁晓声一件白狐毛做的披风后便匆匆入宫述职,此后又走了两年,不同于前三年的是,这两年偶尔会有几封家书,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萧桓总是不参杂情感的在书信里简述塞外生活的情况,但每封信的开头都是望晓声安,这四个字便足以让梁晓声鼓起支撑整个萧府的底气。
她抚摸着枕边的白狐披风,如果一切都停留在三年前,或者五年前该多好。
翌日,佩儿走进卧房见梁晓声已经梳洗完了,正坐在镜前发呆,她放下手里的铜盆,走到梳妆镜前拿起一根海棠花的簪子,轻轻的把梁晓声的头发盘了起来:“小姐在想什么呢?”
“许是昨儿夜里受了点风寒,身子有些不适。”梁晓声十岁起便一个人操持着整个萧府的事宜,八年来未曾有过安稳,身子一直不好,要不是她精通医理,只恐怕更糟。
“要不要传人给太医院说一声,休憩一日。”佩儿看着梁晓声苍白的脸色,不忍心的说道。
“不用。”梁晓声摆摆手,自己一女子入宫为官已是不易,她不想落人话柄。
城墙红瓦盖雪,梁晓声一身素衣但不掩明眸如晚月,天地间又落起了雪,微微发硬的雪粒簌簌的打在浅青色的官服,梁晓声撑着伞穿过太和门刚要右转便被沙哑的呼声喊住:“梁姑娘请留步。”
张太傅官服外披着一件厚厚的貂裘,使得他的步子略显笨重,在圣上面前就着礼法教导问题折磨了一个早朝,此刻他终于可以在这冰天雪地里长舒一口浊气,梁晓声对着张太傅行了一个礼,张太傅扶着腰呼着热气冲她摆摆手:“姑娘不必多礼,是老夫有事相求。”
梁晓声颔首:“不知有何可以帮到张大人的。”
雪落在张太傅泛白的胡须上,他随手掸掉:“是我家夫人身子不适想请姑娘前去医治。老夫这下了朝就等在这里了。”
宫中的太医除了梁晓声以外皆是男子,而宫中妃嫔每遇到难言之隐太医院的太医除梁晓声外皆无法直接望闻问切,故而医治效果总不比梁晓声前去的好,而宫中妃嫔众多,梁晓声几乎整日都忙于往返各宫娘娘之间,像张太傅的夫人这种宫外的女子,若按平常那般差人来太医院多半是寻不到梁晓声的,也难怪张太傅这正一品的大官要在这专程等着她来。
“大人遣个小厮来就是,何苦亲自在这雪中受风寒。”
张太傅把手背到身后,叹了口气:“我这实在忧心夫人,不放心交给下人。”
梁晓声听后微微笑,收起伞,双手举在身前向张太傅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下官明白了,还望大人等下官前去记个档。”
“这雪从昨儿夜里就下,到今个也没停的趋势,哎,姑娘当心。”小厮把凳子从马车上拿了下来,梁晓声收了伞,扫了扫身上的雪踩着上了去。
雪被压得咯吱作响,两排车轱辘的印子不深不浅的轧在路上,“看这样子姑娘回来也不见得会停。”小厮拿着鞭子抽了一下马背,梁晓声感到车子前行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马车行进皇城附近的枯木林时兀然停了下来。
“驭。”梁晓声感到马车一轻,紧接着车帘边响起了小厮的声音:“姑娘请等一下,前面有匹马挡住了去路,我去叫人给他牵到一旁。”
梁晓声轻轻“嗯”了一声,忽然一声激烈的马叫,伴随着一声“哎哟”,她听见了小厮重重摔在地上,她捏紧手帕,就在她想要掀开帘子时一个低沉有力如同暮色中的波纹的声音响起:“别动,这马认主。”
整个世界仿佛空无一物,只徒留那连绵不断的雪与车顶撞击的声音以及她忽然加速的心跳,远处传来了马镫的声响,在马蹄落在车边的那一刻,梁晓声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缓自然:“萧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