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想再将斗篷拢紧些,指尖方抬,便觉得有暖意自身后涌来。 是临渊抬手拥住了她。 他身上的大氅垂坠而下,将她牢牢笼在其中,身上炽热的温度随之传递而来,驱散了冬夜的严寒。 李羡鱼脸颊微红,徐徐将拢在领口处的指尖垂落,静静倚在他的怀中,等着夜幕彻底降下。 不知过了多久,驿站中的灯火渐次歇。 唯有余门前的几盏红灯笼在随风摇曳,照亮停在那辆送嫁的华美鸾车。 临渊抱起她,足尖轻点,无声无息越过围墙,踏上二楼雅间的窗楣,逾窗而入。 他停在一座落屏风前,将李羡鱼放下。 他递给李羡鱼一件不起眼的小杂役衣裳,低声道:“至多一盏茶的时辰,我们便要离开。” 李羡鱼点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绕过屏风,行至床榻前,轻轻推醒正睡着的康乐。 康乐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朦胧看见她,先是睁大了眼睛,继而便迫不及待拉住了她的手,高高兴兴问她:“皇姐,康乐已经扮过新嫁娘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宫见母妃了?” 她期待道:“母妃说过,等康乐回,便给康乐做最好吃的酒酿圆。” 李羡鱼看向她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终究是忍心告诉她实情。 她轻轻牵唇对康乐绽出个笑来,放柔了语声:“是呀,扮新嫁娘的游戏已经玩好了。现在我们要来玩藏猫。皇姐要将你藏起来,不能被父皇找到。” 康乐眨着眼,似乎觉得很是新奇,便主动将李羡鱼手里的衣裳接过来,往身上穿:“次康乐要藏多久?父皇与皇姐会来找康乐吗?” 李羡鱼替她系着纽扣,羽睫低垂,藏住眸底的难过:“父皇也许会来找你。但是你一不能被他找到。要是有人问你,是不是大玥的康乐公主,你也要说,你不是。你只是冯家在安邵县长大的女儿。” 康乐似懂非懂,但是乖巧点头:“康乐记住了。” 李羡鱼低低应了声,从榻上抱起康乐小小的身,快步往屏风外走。 临渊在此等她,见她前来,也不及多言,只略一颔首,便将她打横抱起,往窗外的夜色中而。 他们方离开驿站,却听身后嘈杂声骤起,继而,似有火光冲天而起。 有人惊呼:“走水,走水了!” 也有人大喊:“公主不见了!” 有人用听不懂的呼衍语高声交谈,语声焦躁而急切。 李羡鱼心中一紧,愈发将怀里的康乐抱紧。 而临渊同时回首,神情紧绷。 场大火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原本的筹划是半夜带走康乐,让会缩骨的死士留在房中,若有人来,也好假扮成康乐公主应对。 至少能拖延一二个时辰。 不想,如今却节外生枝。 他剑眉紧皱,将李羡鱼放在一处隐秘的林中,低声道:“事情有变,臣要回一趟。” 他说罢,对暗处厉声道:“保护好公主。” 语声落,便有两名死士从暗处现身,对李羡鱼比手行礼。 李羡鱼拉着康乐方在原站,来不及询问,却见临渊已展开身形,迅速往回。 夜色很快便将少年的背影吞。 李羡鱼唯有护紧了康乐,立在两名死士身后,等着场风波平息。 蓦,一道鸣镝声尖锐而起。 李羡鱼蓦然回身,却见一支火箭飞上漆黑的夜空。 转瞬,火箭坠落,却宛如点燃了沉睡的火。 大玥皇城的方向,无数火光亮起。 有火蜿蜒如龙,向皇宫的方向直逼而。 在李羡鱼看不见的方,李宴亲自率军,逼至北侧宫门前。 火光照夜,东宫的旗帜也夜幕中高高扬起,门前的金吾卫不战而降,叩首跪拜。 二道朱门次第而开,迎千万铁骑直入皇城。 一路上,有杀戮,有流血。 大玥皇城内的守卫军与金吾卫们尽皆俯首。 他们认些年来监国的储君,认将军们手中高举的虎符,认中宫嫡出血脉纯正,唯独不认在太极殿中醉生梦死的帝王。 清君侧的大军停在太极殿前。 李宴孤身下马,顺玉阶而上。 太极殿内,所有的宫人已被先一步而来的东宫暗部所控制。 唯独留下在龙榻上动弹不得的皇帝。 他双目怒睁,想要挣扎,但浑身却有半点知觉。 喉咙里嗬嗬作响,却吐不出半个字眼。 有人来帮他。 他的影卫,他的金吾卫,甚至他所出的皇与公主,有一个人过来帮他。 他不明白,他是皇帝,是真命天,是九五至尊,为何所有人都要背叛他!为何所有人都在今夜背叛了他! 他无法动弹,甚至无法质问,唯有眼睁睁一身戎装的李宴行至他身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锦绣山河屏风前,年轻的储君银盔银甲,面容温润,眸底冰冷。 他修长的手指轻抬,向他递来一张明黄圣旨,语声如往常那般温和,却已带上了不容违逆的力道。 “退位的诏书儿臣已替父皇写好。” 李宴手握兵符,一字一句,掷有声。 “拿传国玉玺,请太上皇禅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