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世界将毁于烈火中，也有人说，世界将亡于寒冰。（注1）
不论是哪个结局，都是毁灭天地人寰的，没有留情的余地。
是的，本该如此。
战火轰鸣，生灵涂炭。无数生命陨灭在人类的无限贪欲之中，无数生命堕落在肮脏的人性深处。
世界充满绝望，挣扎，悔恨，仇视，痛苦，残忍，冷酷，怒火。
大地上的一切颜色都蜕变成红色，不论是葱绿的叶林，还是寡淡的清水。平日里艳丽的色彩在猩红中更拔尖，那些黯沉的深色似乎染上了更危险的光晕。
仰望，猩红的天空也本该如此昭示，昭示着人类的恶行与本性，私欲与纷争。
天空传出的悲鸣冲击着明沙敏感的神经，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在明沙仰起的脸上留下两行流过耳廓的弧度。
她已经十几年没有哭泣过了，因为她将哭视为一大丑态。
明沙想抬手拭去泪水，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此时似乎不在她处。
“宇智波的孩子可不该掉眼泪，事实上，什么都无法破除你的骄傲。”
头上传来被抚摸的暖意，即使看不清脸，明沙也能捕捉到那人话里话外的笑意与关怀。
“等你变强了，要好好保护妈妈和祖母。”
“那爸爸呢？”
明沙并没有出声的打算，听见这般稚嫩的声音由自己的声带传出，她免不得一震。
“爸爸就保护宇智波明沙！”
孩童欢快的笑声从自己嘴里发出，完全不受控制。明沙也被迫开怀大笑，令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揍敌客杀手有些不知所措。
她想大声朝这对自说自话的父女呐喊：我不是宇智波明沙！我是明沙·揍敌客！
但眼前的黑发男人却慢慢消失，明沙眼前又是一番猩红，只是天空中多了一轮尖利的弦月，恍若一把万古时代的冷兵器。
这倒是令方才情绪略有些失控的明沙冷静些许，把刚刚那个幼稚的念头埋葬心底。
“战场上受了伤，活不了多久了，把我的眼睛送给明沙吧。”
声音陡然从明沙身后传来，她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去。
只见方才的男人破烂着衣衫出现在门边，藏青色的衣服上沾染着大面积的更深色的斑纹，弥漫着一股难掩的血腥味。
借着那轮弦月冷锐的光，明沙终于看清了那张脸，温柔的神色掩去了大部分锋芒，吊梢眼中盛满了与天空如出一辙的猩红。
那些红色中掺杂着黑色，如纹路般有序周转在其间。
男人扶在门框，故作轻松地向门内的人提议：“现在就动手吧，不然我怕我撑不过今日。”
“可是……”灰浅长发的女人扑闪着浅色眼眸，不舍地牵住门边男人的衣袖。
男人反扣住她的手，耷拉的眼睫盖住了眼底诡秘的光泽，他坚决不退步，“就让明沙带着我的眼睛陪着你吧，清。”
老者背着手蹒跚踱步而出，她费力咳嗽一声，似乎并非染疾，只是单纯为了藏匿起自己的情绪。
“我已经给明沙喂了安魂药，随时可以动手。”
“母亲，辛苦你了。”男人郑重地看向老者，深深鞠了一躬。
老者垂着眼叹息一声，无奈道：“什么辛苦……”
一旁的明沙此刻真真正正是个旁观者了，虽然拥有上帝那般广阔无边的视角，却没有与这寥阔所匹配的能力。
把眼睛给别人？给明沙？
纵使明沙心底万千疑惑亟待解决，那也抵不过这个猩红的奇怪世界说变就变的特性。
只一秒，她的视野在天旋地转中又变得近乎漆黑，只能窥见几个模糊的光影。明沙感知到，自己的眼窝深处传来温热的触感，并没有失去眼球，她似乎只是被蒙上了双眼。
明沙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奇怪的连环梦，但眼下传来的阵阵疼痛却无比真实。
“母亲，你带着明沙离开这里吧，她现在是个真正的宇智波了，宇智波族地不会再拒绝你们的。这些年，因为我这个外族身份的原因，你们在外面也受尽了苦头……”
回答那人的只有一片沉默。
明沙被蒙住双眼，听感更为敏锐了。
她甚至能清晰地辨别出说话人语句中的哽咽与决绝。
儿童对分别其实是尤为敏感的，有时只凭只言片语，或者是一个眼神，一声轻笑，一句呜咽，他们便可以洞察出那之间的诀别之意。
明沙又开始不受控制了。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无视自己的意愿胡乱挥着手臂，手指在半空中一张一合，好似想要抓住什么。
“爸爸呢？”
明沙听见自己沙哑着嗓子又擅自问了出来。
她无法控制。
这个问题并没有收到相应的回答，反倒是让沉默更加深刻，更加沉重。
明沙有些难以忍受独自被抛弃在虚无缥缈的黑暗里的滋味，那感觉像溺水。
不知许久，老者沉沉开口了，但不是向着明沙，而是另一个人。
“那你呢？”
“我的话，会……”
明沙极力想要听清女人模糊的后半句话，就像一个抓住救命稻草不愿松手的濒死之人。
她灵敏的五感在此时却失效了，不论是听觉，还是视觉。她连模糊的光影都看不见了，眼前只剩一片漆黑。
四周一片死寂，就好像真正地堕入虚空。
在哪里？
怎么办？
就当她开始颤抖，全身好像泡在封闭的毒药罐里，即将被那浓烈的药性战倒之时，她终于听见了细微的声音。
“宇智波明沙……”
谁？在叫谁？
“宇智波明沙……”
不对，不是。
“宇智波明沙……”
是揍敌客，不是宇智波。
“宇智波明沙……”
不是的，错了。
“宇智波明沙！离开这里！”
对危险的直觉感知让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