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该搀回房歇息的搀回房。一群醉鬼咕咕囔囔,睁一双朦胧的醉眼,与身旁之人约定,要来日再战——自然,身旁之人姓甚名谁,来日是何日,俱不知晓。
时临安、市光领着一伙小监,将傅玉璋架回屋中。
将将踏入门槛,“醉死”的傅玉璋一展双臂,站直了身子。小监行了一礼,带上屋门,退了下去。
“他们人呢?”傅玉璋问道。
市光指了指堂屋的另一侧,“已到了。”他答道。
傅玉璋一整外袍,捋平其上的褶皱。
时临安瞧了一眼,傅玉璋的面色如常,仅眸子有一些发亮。
她心道,好一个演员。
二人绕过幔柱,一张乌木塌上分坐吐蕃王、南日伦——吐蕃王一面揉太阳穴,一面饮醒酒汤,显见喝了不少。倒是南日伦,身形端正,瞧着清醒。
时临安打量半晌,最后,她朝“南日伦”一拜,“见过吐蕃王。”她道。
“南日伦”瞧了她一眼,又与一旁的“吐蕃王”对视一眼,“中庶子可是饮多了酒,认不清人了?”他语气平静,问道。
“吐蕃王说笑了,下官仅饮了三盅,便避了出去,”时临安理直气壮道,面上不带一点儿避酒的不好意思,“座中怕是无人比我清醒。”
“哦?”“南日伦”转过身,正对着时临安,他的胸前配珠串,串有绿松石、琥珀、珊瑚,分别代表天、地、人,“为何我是吐蕃王?”他问道。
时临安举起左手,指着腕子,“因为这里,”她道,“阿爹与玛本有旧,曾道玛本左腕有一痣,色如胭脂。”
闻言,“吐蕃王”举起左腕,捋开绿松石手串,露出腕间的一粒红痣。“你这小丫头,”他笑道,“倒是眼尖。”
假“南日伦”,真吐蕃王却冷“哼”一声,“这等精怪的本事,怕是承自她那狡诈的父亲。”
他欲再说,但转念一想,时熹作古多年,他说一些陈年的旧历,既无法改变现今的结局,亦显得自个儿气量偏狭。
于是,再“哼”一声,不说了。
既然已经揭开身份,南日伦不好再坐于榻上,他向傅玉璋行了一礼,“殿下。”随后,便走到塌下的短案前坐下。
“小丫头,另一处是你的。”他招了招手,叫时临安坐于一旁的另一方短案。
时临安走过去,亦盘腿坐下。
傅玉璋递过一道奏章。“舅舅,”他道,“两国止战后,与吐蕃的茶马互市之地,孤想定在松州府。互市之中,一年的茶叶数量定额二千斤,俱来自峨眉岭。另有井盐、花缎、锦布…吐蕃若要甚小物件,亦可提来。”
吐蕃王草草翻过,“这事,你定了作数,”他将奏章放到一旁,道,“老子不论是继续打,或是止战,从来只为你们娘俩。”
“傅承临那小儿,”他啐一声,“做他的春秋大梦!”
“如此,我便做主了。”傅玉璋亦不推让,应下来。
过一会儿,吐蕃王似想起什么,问道:“玉璋,舅舅知晓,你恨得紧。此番,你怎的愿来四川?”
即便许久不见大外甥,吐蕃王依旧了解他。
傅玉璋没有立刻回答,他提壶注两盏清茶,一盏分与吐蕃王,一盏留给自个儿。
做完这一些,他才不答反问道:“舅舅可听过‘黄河夺淮’?”
“黄河改道,夺了淮水河道入海?”吐蕃王答道,并不理解傅玉璋为何提起此事。
“不错,‘黄河夺淮’后,河道中的水浑浊,再不能吃,沿途的良田也叫黄沙掩去。”傅玉璋解释道,“孤与袁氏一党,便如淮水与黄河——若我恨下去,朝中只怕被‘夺淮’。”
“孤既为东宫,自得为天下守住正道。”他道。
吐蕃王听明关节,叹了一声。
过一会儿,傅玉璋打破沉寂,“对了,舅舅,”他道,“还有一事,需舅舅与玛本同我演一出戏。”
“你且说来。”吐蕃王探过身子,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