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鸟山水的形状。
新奇的景一样接一样,傅玉璋有些看不过来。
乐班奏到一处节点,皮鼓一响,月亮门中又走出人来。
打头的是市光,只见他捧了一只花馍,摆到傅玉璋的案前。“殿下,”他一拜,眼中很亮,“入宫前,奴婢的家在闻喜。闻喜人爱吃花馍,家中若有郎君及冠,定要做一只三元及第的花馍。殿下是太子,用不着考进士,然…这就是个想头。”
傅玉璋的喉头有一些哽住。他再一看四围的乐班、花灯,他终于记起,今日是八月十八,是他二十岁的生辰。
市光立在一旁,随后走来的是林右右夫妇。老头一拱手,笑道,“殿下知道,臣的夫人出自公井县,除了井盐,公井县的花灯最为有名。”他一指院中亮起的各色花灯,贺道,“愿殿下‘来假来飨,降福无疆’。”
之后是石磊。石磊捧了一只雪白无暇的皮毛袖筒,“殿下,”他与傅玉璋相识日浅,但钦佩他握筹布画,扶山河于未倾,感念他喝醒糊涂的自己,使大错未成,“这是您猎下的白毛狼王,臣将皮子硝了,做成袖筒。冬日,金陵寒凉,您可一用。”
点杠与月朗达联袂而来。前者一表忠心,“殿下,点杠定豁出命去,护您周全。”后者无厘头,“我为殿下备了青羊观的红绸,够殿下从今日写到八十岁哩!”
时临安落于最后。
她捧好蛋糕,自月亮门后款款而来。
那一瞬,傅玉璋觉得,满院的花灯,俱照在她的身上。否则,自个的眼神,怎的挪不开分毫?
亭子里站满了人,时临安走入,有一些面热。
她想,或许是当中的一道目光太过专注、灼热,她只觉自个熔下来,塌下来,又被重塑筋骨,化作巫山崖边的一座山石,年年月月的,望向一处。
时临安一拜,她将蛋糕放于案上,“殿下,阿爹曾与西洋人相交,”她看向傅玉璋,含笑道,“西洋人的生辰,不吃面,吃蛋糕。吃了蛋糕,日子便如这糕点,淌出蜜,甜到心坎。”
“愿殿下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愿殿下岁岁康健,年年喜乐。”
“好,好…”傅玉璋的眼中有一些热。
自和敬皇后去世,他再没过像样的生辰。缺了真切的心意,再大的铺陈,再繁复的礼节,都是过场。渐渐地,他不愿自我为难,陪他们演一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戏码。
于是,八月十八,成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不想,再活一世,有人记得他的生辰,他们用心地谋划,将他们所认为的,最美好的心愿,都落于他身上。
他何德何能,再来尘世一遭?
众人言笑晏晏,将一夜过得欢喜。
宴至终途,时临安递过吐蕃王的书信。傅玉璋打开,雪白的信笺写了两个字:九琢。
男子及冠,当由长辈取字,以示诫勉。
时熹走了,傅玉璋没了先生。傅承临虽在,但这个爹,还不如没了清净。吐蕃王思来想去,给傅玉璋取字的事,可能还得自个来。
他想了许久,将汉文书翻了又翻,又请教懂汉学的活丨佛,终于取好字。九,众也,琢,治玉也,正合了傅玉璋的名。
时临安行了一礼,“殿下,臣僭越了,”她道,随后,轻轻唤出吐蕃王为他取的字,“九琢兄。”
傅玉璋清淡的面上露出笑来,那笑意渐深,渐浓。
“嗯,”他应一声,随后唤她,“霁春。”
这时,月琅达取过笔,她将一条红绸置于傅玉璋身前,“殿下,写个心愿吧,”她道,“叫点杠绑到最高处,不论是混元真人,灵宝天尊,紫薇大帝,长生大帝…只要是路过的,都能瞧见,一准灵验。”
“好。”傅玉璋接过笔,他想了想,最后,在红绸上写下铁钩银画的四个字——
岁岁年年。
愿岁岁年年花相似,人相同。愿年年岁岁,月长圆,情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