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贾赦等人一听林如海说有句话原不该他来讲,又有冷子兴的事情在面前,当然赶紧求教。
“一个家族若是连奴仆都管不住,那定然是不能成事的。不能一味讲究仁慈,君子以厚德载物,却也要赏罚分明。”林如海想着,到底是敏儿的娘家,该说的该做的,他还是会尽力,但成不成,只能看他们自己了,“再者,做人要里外兼修,齐家也得双管齐下。”
贾赦贾政听了这话,都低了头。他们府上,可不就是一味纵容的吗?作为府上两个老爷,贾赦一直觉得,反正不管怎么样,不会短了自己的花销就是了,他的这个爵位又没有实权,不如在家吃喝玩乐就是。而贾政自己,不通俗务,就由着妻子管家,原想着横竖上头有老太太看着,却不想如今老太太也老了,精神不济的时候多了。
贾琏却触动更深些,他平日里是忙着打理家务的,许多事情他只怕比两个老爷还来的清楚。
“另外,也有一句话想问问大侄子。”林如海早就准备好了今日要来说的话,“我知道家里头给大侄子捐了官,是个同知,既然好不容易才捐到这个官,如何不去上任呢?”
贾琏一愣,因为当时觉得去做同知,一年俸禄也没有几个钱,自己又不缺银子,加上捐官的地方又在平安州那样条件艰苦的边境之地,四季风多沙重,冬天冷的要死夏天热的要死。何况贾琏天性风流,在京城常和一些公子哥儿跑马喝酒逛戏园子,当然就更不想去了。
“当个同知,一年也没有几个钱。”贾琏当然不会说自己贪恋京城的富贵温柔乡。
林如海摇了摇头,知道贾琏没有说实话,但也就顺着贾琏这句话说:“大侄子可知道,新任的云南布政使,和你是同一年捐官的?他家当时花了五千两,买了一个同知。如果只是靠着俸禄挣钱,那还不如不买官,毕竟一年俸禄二百两,这五千两需要二十五年才能赚回来,就算升官,到了布政史,一年也就四百两银子。”
贾琏当然明白,买官不是指望官位上的那点儿俸禄,有些人又大抱负,做官为民。也有一些人,买了官就拼命贪钱,官字两个口。
见贾琏不吭声,林如海想,就当点拨一下他了:“我们不去讲大道理,而是谈一谈小家,你是长房长子,难道不应该来撑起门楣吗?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琏儿你是第四代人,你难道就不为自己儿子女儿考虑?”
贾琏被说的有些汗颜,因为贾琏一直觉得,反正自己读书是不行的,不如将来袭爵就是了,何必费那么多心思。
“罢了,这到底是你们的家事。”林如海见贾琏低着头,便不再多说了,“大侄子要不要做官还可以再考虑,但冷子兴的案子,动作要快,你们决定好了,我明日就去拜访许大人。”
贾赦贾政都表示马上去办。
“想来家中近日事情也多,我就先告辞回去了。”林如海见他们还要挽留,摇了摇头,“事情有轻重缓急,我日后横竖都在京中,有空再来便是。”
林如海又进去辞别贾母,并提出要接了黛玉家去。贾母见林如海忽然要走,还以为林如海是有公事,正要说留下黛玉,陪着进来的贾政在一旁说,家中有些事情要与老太太商议,见贾政贾赦的脸色都有些古怪,贾母猜想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沉思了片刻。
“姑爷既然宅子收拾好了,接了玉儿家去也是正理。只是我不舍得玉儿,等些日子派人来接,姑爷可不要阻拦。”贾母握着黛玉的手,是真心不舍得。毕竟这可是自己唯一一个亲外孙女儿。
“爹爹自然是不会阻拦的,玉儿也不舍的老祖宗和姐妹们,只怕不等老祖宗来接,玉儿自己就上门来了,到时候老祖宗可别嫌烦。”黛玉见贾母是真心不舍,忙撒娇玩笑了一句。
贾母听了这才笑了,一时又嘱咐黛玉一番,又叮嘱王熙凤:“横竖玉儿也是要常来的,她的屋子可要收拾好。”
黛玉这边料想父亲今日来就要接自己回家,因此东西也是收拾妥当的。紫鸢雪雁王嬷嬷也上来辞别老太太,一时姐妹们又来同黛玉说话,还是忙了一番,贾母才送走了黛玉。
宝玉在外头听到消息很是不满,立刻就要冲进来求贾母留人,可因着贾政在,就不敢造次,却还是心里头不痛快,发作了小厮一番才算。
而林如海和黛玉一走,贾赦贾政并贾琏就上来,同贾母说只留下邢夫人、王夫人并王熙凤,说是有大事要说。
于是李纨讲迎春姐妹都带了下去,贾母房中的丫头也都全部吩咐院中去,不得进来。
贾赦这才将冷子兴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贾母,贾母还不怎么样呢,边上的王夫人已经是面如死灰了。
王熙凤是第一个出来跪下磕头的:“老祖宗,是孙媳糊涂,不知事情轻重,拿了琏儿的官贴出去。求老祖宗责罚!“一面说一面就磕了好几个头。
贾母没吭声,一时间屋内只听见王熙凤磕头的声音。
“你的确错了,不过幸好许大人看在林姑父的面子上不追究,你的事情,咱们等会儿再说,你先起来,站到琏儿身边去。“贾母思索了好些时间,大概理清了思路。事情如今外头的结论已经有了,那就是口径一致的说周瑞一家偷盗主家财物,荣国府治下不严的罪名是逃不掉了,但牵连不会很大。
外头的事情,贾母不必太操心。可这府里头的事情,贾母需要拿出章程来。虽然是琏儿媳妇打理具体事务,可总览管家权力的还是二太太。可如今二太太闹出这样大的事情来,不仅仅是不让她管家就能解决的。
贾母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看了看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老大媳妇,开口就是让老二媳妇王氏跪下。
王夫人早就吓得脸色发白,脑子里一直在想怎么会就暴露了呢,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是害怕又是担心,一时间乱了方寸连出来请罪的勇气都没有。这会儿贾母让她跪下,她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本能反应就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