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寒毛倒竖,她顿时也如木桩子般动弹不得,只知睁大了双眼盯着那从地狱里重建而起的村落。
颜予快步走上前来,语气难掩兴奋:“终于——我们现在就进村去。”
“进村?”叶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确定?”
“当然。”颜予态度却十分坚决,“错过今晚,可就得再等一天了。”
见叶婴还是一副不想去的样子,他便挑起眉,故作鄙夷道:“你若是害怕就和刘万一起回去。”
叶婴面上表情变了又变,扭作一团,最后化作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哼道:“去就去。”
“我也要去。”一旁的刘万似也拾起了勇气,拿了依旧颤抖的语气说道,“这毕竟是我的事。”
颜予几分赞许,又几分怜悯地看向他,随即满意地大笑,愉悦的嗓音在寂静的山路上回荡:“那就走吧,诸位。”
或许是因为心境大不相同,这下山的路行得格外快,不一会三人便站在了枣汜村的篱笆门前。
即使眼前房屋林立,灯火通明,却依旧是出奇的安静,没有人声,甚至听不见一声犬吠,正如刘万之前所描述的,此处绝非活人的住所。
叶婴咽了口唾沫,作为赫赫有名的半仙,她率先迈出了步子,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这片本该是茫茫焦土的地界。
一路走,一路张望,沿途的风景似也是静止,草木枝叶纹丝不动,即使她的头发已经被阴风吹得乱七八糟了。觉着再走也探不出个究竟,她便打算敲敲门,找个“人”问问情况。
叶婴回过头递给颜予一个询问的眼神,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便鼓起勇气,踏进一户人家的院落,在紧闭的木门上轻叩三声,柔声问道:“有人在吗?”
沉重的死寂依旧在呼吸间蔓延。叶婴见无人答复,便凑近了门缝,想看看里头的场景。而只能隐约见着一个匍匐的形状,还有细碎窸簌的声响从里渗出,好似银钱洒落的叮啷声。
她再次给颜予递去眼神,不知如何是好。颜予于是走上前来,接替她重重地扣了三下门,随即等也不等,便直接伸手去推搡木门。
叶婴给他粗暴的动作搞得心惊肉跳,刚想叫他好歹温柔点,却只见他直接抬起脚踹了上去,随着“砰”地一声巨响,门终于应声敞开。
此刻她也顾不得责怪颜予的鲁莽行径,连忙朝里头看去,只见昏暗灯火下一个灰衣男子跪在地上,正对着一面空白的墙壁不停地磕头,一下接着一下,如舂米般连续不断,似乎丝毫未注意到有不速之客破门而入。
这场景莫名的惊悚,叶婴额上滑落一滴冷汗,缓缓靠近了那人,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男人肤色煞白,脸颊却是诡异的酡红,双目紧闭,血染的唇一张一合,不断重复着什么。而随着他不住磕头的动作,墙壁间竟缓缓洒下了许多银币,在他面前堆积成山,金灿灿得刺眼。
她侧耳仔细听着,终于听清那毫无起伏、重复不断的声调。
“给我钱,什么都可以……给我钱,什么都可以……”
叶婴蹙紧了眉,开口问道:“大叔?”
男人依旧充耳不闻,只顾磕着头,念着同一句话。
她慢慢地有些生气,声音也大了些:“大叔!听得见我说话吗?”
见这入了魔的男子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叶婴终于有些不耐烦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想强迫他看向自己:“喂……”
然而当她的手触碰到男人时,即使力度并不算大,男人也迅速向一边坍塌下去,身躯没了支撑,瞬间就仿佛散了气,变得又扁又平,摊开在地上,轻飘飘的啪嗒一声;定睛一看,这哪是血肉之躯,它分明是个纸人!
叶婴惊叫一声,向后退去,直至撞在颜予身上。难怪他的脸色这样煞白,原来是用纸糊成的,而脸颊上的两团腮红也是用笔画就,诡异得令人发指。
纸人落在地上,再也不动了,也不再重复那可怖的语句,墙上也不再洒下银钱,一时间屋内只听得见几人紊乱的呼吸声。
“有鬼、有鬼!”刘万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终于忍不住心中恐惧,大声嚎叫起来,眼泪鼻涕糊了满面,一副要得失心疯的模样。
颜予大步上前,毫不留情地照着他腹部来了一拳,呵斥道:“一个假人而已,慌张什么?”
刘万吃痛蜷缩成一团,似是分辨不出是地上的纸人,还是颜予面上的表情更骇人一点,神智逐渐回到脑中,竟真的不再叫喊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叶婴惊疑地喃喃,此刻她也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颜予皱着眉头,也不作声,径自往屋外走去。异常镇静的男人此刻便如根救命稻草般,身后两人紧紧跟着,仿佛一旦走丢便再也出不了这鬼村。
他不打一声招呼,再次踹开了一户人家。里头也是一模一样的场景,他又上前去,一把将纸人推倒在地,甚至对着脸踩上一脚,以鞋跟重重地碾磨,面上挂着恼怒的笑容:“真有意思。”
两人站在屋外,觉着他也已经疯了,都噤声不执一词。颜予冰冷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剐过一圈,忽而露出柔和的笑意:“还是去你的老屋看看吧。”
刘万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连忙点头:“对、对,咱们找到包裹就走、就走……”
由刘万在前领路,一时间三人又陷入了沉默。叶婴看向颜予阴霾的神色,双唇嗫嚅,最后也没说出些什么。她目光漫无目的地四处打量,想着该如何缓解气氛,忽而看见路边的树丛里开着许多浅白的小花,散布在横走的木茎上,有些沾了夜里湿重的露水,色泽通透甚至可以看见花瓣上的纹路。
她于是笑道:“没想到这么个小山村还有骨架花。这种花一沾水就变得透明,属于是稀罕货了。”
颜予闻言也向刚及膝高的花丛望去,他的脸色忽而僵住,似想起什么,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稀罕吗?我总觉着见过它。”他淡淡道。
叶婴轻笑着解释:“正常,毕竟它平时和野花长得也没啥区别。”
“到了。”刘万在前头出声提醒,两人于是齐齐向前看去。
唯有这一户房屋未燃着那诡异的灯火,漆黑一片反而使人安心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