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还不待说下去,蔚凤一骨碌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反客为主地问:“小师叔,你想清楚要与我说以前的事了” “是。”宣明聆深吸口气,苦笑道,“铸器随心,我心有挂碍,不谈开,必败无疑。我也不希望铸一柄废器来诓骗应付自己。” “更何况小凤凰,你该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何堂堂凤皇,会流落到问剑谷来。” 十九岁那年,宣明聆照常接了除妖的任务牌下山。 那是一只鸟妖,盘旋村庄不去,每年收成时必来作乱,不朝它供奉,就会将村里幼童捉走当作食粮。 可当宣明聆赶到时,村庄里一片祥和欢腾,说是鸟妖已被一名路过修士抬手解决。 本该是皆大欢喜之事,可宣明聆察觉到尸身上残留的另一股妖气,心生疑窦。怕不是两妖相争,才有此状 他仔细问过,那位“路过修士”果真全身都裹在黑袍之中,藏头露尾,行迹可疑。 宣明聆担忧村庄继续遭害,便在此地多停留上几日,追查周边。 他说到这儿,蔚凤好似也有了些许印象,眼前逐渐浮现出一个少年模样的影子。 姿容修好,却神情孤僻,满身戾气。唯有被村中孩童扯住衣角时,眼底才会流露出些许温柔。 修士,在凤巢时,是被妖魔化了的东西,这还是他出来后碰见的第一个修士,留着观察一番,倒也没什么不妥。 对方不傻,很快意识到有只妖并未离开。可出乎凤皇意料的,他明知修为不敌,依旧义无反顾地继续寻来,和听闻过的贪生怕死截然不同。 凤皇半点不忧心自己会被找到,甚至逗弄似的故意露出破绽,引那小修士四处绕得团团转。 乃至好几回擦肩而过,恶劣地在他耳边丢下挑衅之语,消遣着有些糟糕的心情。 修士在追查妖兽,妖兽在观察修士,一来二去地,这个“游戏”进行了快半个月,横生变故。 有一个人,不知从何知晓凤皇行踪,前来捕杀他。 凤皇修为高深,那人虽不敌,可手中武器古怪至极,叫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就在对峙之际,宣明聆却正巧踩中凤皇为捉弄他而设下的陷阱,千钧一发时掉了进来。 筑基期的修为,弱小仿佛羊羔,那人看穿凤皇对此人的犹豫和回护,径直朝这个破绽攻来。 宣明聆从眩晕中醒来时,第一时间,感受到浓烈的妖气和杀意与他曾应对过的每一次生死危机相同,只要出剑,杀了那妖就好。 于是,不假思索地,铭刻在骨头里的动作,斩妖出手,贯穿了凤皇为了不伤到他而撤去妖力的心口。 “因那一剑,你猝不及防下受了伤,虽不致命,在和那家伙的争端中却慢慢落入下风。”宣明聆尽量嗓音平和地说,“等我再次醒来,你已不在了。回谷路上,我碰到了化身妖修的你,便把你带到了问剑谷。” “这么多年,你一无所知地亲近于我,殊不知害你至此的人,正是我。” 他说完,呼吸急促几分,仿佛引颈受戮地低下头。 “我欠你许多,对不起,蔚凤。早该告诉你的,都是我的过错” “不要说这种话。”蔚凤眼眸一沉,脑海里满是前世谷主的那些锥心之言。 当年的小师叔始终不曾对他袒露过心声,他临终前究竟抱着怎样的自责怎样懊悔,又怎样绝望 光是想想,他都喘不过气来。 宣明聆愣怔地望着他:“你不怨我吗我骗了你这般久。” “我不怨你。”蔚凤咬牙,摇了摇头,“只要你活着,我就不怨你。” 有些许困惑,宣明聆想过可能会被原谅,却没想过会这般轻而易举,甚至有些不真实。 他忍不住问:“小凤凰在你眼里,我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你”蔚凤有几分恍惚地看着他,“问剑谷人人都爱戴你,敬慕你。” 宣明聆道:“可那是为我表象所迷。真正的我并非如此。” 蔚凤反问:“那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 宣明聆一时回答不上来,眼中露出几许茫然。他若分得清,也不会找不到自己的道了。 “小师叔,过去的你是你。”蔚凤则道,“现在的你也是你。” 眼前,那满身戾气的少年耐心地蹲下身,替乡野稚子整理衣衫,轻轻擦去脸颊沾染的灰尘。 一双浅色瞳仁映着日光,通透犹如琥珀。 和后来对自己笑意吟吟的小师叔,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他缓缓说:“其实你从来没变过。” 从来都是那个不顾己身安危,会因疑虑留在凡人村庄寻妖,会因体贴以自己的生辰设宴,温柔包容着他人的宣明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