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在同一时刻,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傅偏楼。 “仪景,”裴君灵踟蹰地说道,“你” “我” 被那些犹疑的目光刺痛,傅偏楼脸色忽地惨白。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语无伦次地摇摇头,想要解释。 可无论怎样的话语,在方才的那一幕下都显得异常苍白。 问剑谷一行人清楚他是白龙后裔,陈不追儿时遭受过魔眼侵蚀,多少都对他的身世有所了解,却从未表露过异样。 这是他十辈子以来,最为交心的一群人。 傅偏楼能笃定,哪怕告诉他们自己就是那被截走的一半夺天锁,也不会生出隔阂。 但,他主动坦白和被迫暴露,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隐瞒带来猜忌,猜忌带来疏离,傅偏楼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更何况白承修所暴露的,远不止这些。 不详的、戾气深重的蓝眸。 还有魔的存在。 这些,本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知晓的事情。 他希望弄清楚身上的种种谜团,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在他亲近的这群人面前 手指微微用力,从左眼上传来的钝痛令傅偏楼乱糟糟的脑袋陡然一醒。 心中却愈发惶恐,空荡荡地没有着落。 嘴唇蠕动,始终没能发出声音,患得患失太甚,好似到处都是死路。 他该怎么办他得说什么 傅偏楼下意识地看向谢征,那个本该知晓一切、无论如何都能依靠的人。 揪紧手中衣袖,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求救般地望过去。 却没有动静。 那双素来沉静的眼眸中,对着他,罕见地出现了凝滞和迟疑。 傅偏楼的心狠狠沉下。 是了。 他想起来,谢征失忆了。 不记得过往的那些事,不清楚他的身份,不知道那些约定。 不再是那个,养着他的表哥、护着他的师兄,在现在的谢征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介陌生人。 人不人鬼不鬼、和柳长英一样无法界定的陌生的存在。 他会怎样看待他 这个念头甫一浮现,胸口便撕裂般地痛苦起来。 傅偏楼失魂落魄地松开手,踉踉跄跄往后退去,妄图逃避这一切。 “等等”蔚凤察觉不对,“傅仪景,你冷静点” 陈不追慌忙问“偏楼哥,你怎么了” “仪景” “傅师兄” 数道担忧的、焦急的呼唤,然而这些,都快不过谢征。 几乎是傅偏楼松手的同时,他便上前一步,牢牢抓住对方手腕。 触手极冷,冷得不似活物。 心底一揪,说不出的酸涩,令谢征眉心蹙紧,无言地凝视着眼前神情抗拒的青年。 满额冷汗,乌黑碎发黏腻在脸颊边,衬得人面如薄纸,仿佛脆弱到一戳就破。 醒来以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这般失措。 谢征缓缓问“你想到哪里去” 傅偏楼没料到会被他捉住,语塞半晌,莫名有些委屈“你也看到那些了。” “那枚胎果,是你” “对,是我。” 抿了抿唇,傅偏楼低低哂笑“白龙的亲子,本该三百多年前就死在融天炉里,用来铸器的材料莫名其妙成了半截仙器的器灵,被封入空净珠中,借胎果塑肉身,供奉于神龛数百年” 后来机缘巧合,落到求子的穷书生和大家庶女手上,在凡人偏僻的村庄中重新诞生世间。 他原来是这样出生的。 “人不算人,妖不算妖,器物都谈不上这也便罢了。” 自暴自弃地拽下白绫,露出一蓝一黑,诡谲得见之神乱心慌的眼眸。 傅偏楼对上谢征的目光,指着眼睛,自嘲地笑了笑“滔天业障,万万心魔,皆纠缠于此。” 难怪会诞生出魔那个疯癫的家伙,难怪一眼就会令他人陷入无边的恐惧。 “不可怕吗” 他话音颤抖,“我觉得可怕。” 谢征叹了一声,伸出手,抚上对方不知不觉泛红的眼角。 “很可怜啊。”他轻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