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宋悦词看见了从上一层楼走下来的凌越。过于休闲的打扮,也没压住一点他的个人特性。
林瑶作为他曾经的高中校友兼球迷,自从凌越回国以来,谈到他的次数尤其多。
林瑶给宋悦词看过一个视频,是凌越结束比赛后接受采访,赢了大热门的选手,在对方主场被满场“嘘”。
最后被砸了瓶矿泉水,他反应速度太快,在砸到脸之前稳稳抓住了瓶身。没有冷脸,没有愤怒,只是眼神变了,整个人处在一种“我知道你很不爽,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的状态,他甚至拧开那瓶未开封的水,坦然地喝了两口。
眼神锐利,却又置身事外,完全不谦虚也不低调。与身俱来的高位者的态度,从头到脚都彰显着阶级与阶级之间的差距。而他,已经相当习惯这种差距。
那是一种因为过于不屑,所以更能刺痛人的态度。
但大抵是家境教育和人品人格真的优秀,虽然人间疾苦与他完全无关,在面对他人痛苦的时候,不仅没有熟视无睹,甚至还愿意伸手帮一把。
宋悦词看着他,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
日光从她头顶的玻璃天窗落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如果不是眨眼的频率,像是过于真实的仿生机器人。
“情绪过于淡了”,凌越想道。从刚才到现在,她好像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会受到各种各样的言语挑唆和舆论压力,被没素质的或是嫉妒的人明里暗里议论污蔑,承担莫须有的罪名和压力。
但这些本来就跟她们无关,而是那些带着恶意的人本身。
凌越很大意义上来说,是一个不会刻意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他的世界一向非黑即白,要做到这种纯粹绝不是简单的事。
因为总有需要站队和随波逐流的时候,总有需要为什么低头和让步的时候,但他不需要。
他经过宋悦词身边,“我刚说的是真的,如果你后续起诉他,可以找我。”
他说完就走,楼梯口的风很大,把他的衣服吹得紧紧贴在了背上。
宋悦词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看清楚来电人之后,她清了一下声音,开口时带着特有的向长辈撒娇的味道。
“外婆~”
老人惯例问她好不好,吃得好不好,腿恢复得好不好,然后宋悦词再反问回去,总是得到一样的回答:“都好都好,你不要操心。”
“外婆给你寄了粽子,你妈妈和我一起包的。”
宋悦词很轻地嗯了一声,她往下走了两个台阶又突然停住,“妈妈好一点了吗?”
“好多啦,前天、昨天,今天都在画画呢,说到你生日前,要给你把去年和前年的画像都补上。”
好像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她微微笑起来。不久前多糟糕的言论都没有让她想掉眼泪,现在眼眶却发涩,她努力语气轻快,“外婆,那我回去吃粽子啦!”
走到教学楼外,她看向刚刚凌越站的地方,明明只是在她的上一层楼,却有着一整面落地窗。
窗外有着一棵足够茂盛的梧桐树。肆意生长着,宽阔的叶片就紧贴着窗。
*
宋涛在局上被缠上了,有个白富美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他跟凌越的关系,拜托他在中间牵线。
宋二少笑得吊儿郎当,“他才回来几天啊,你怎么知道的?”
“拜托,我真是他的球迷好不好,前年看了他好几场比赛呢,不过也真的没有机会接触到啊。帮帮忙啦宋涛,我都没求过你什么事哎。”
宋涛想了想:“你就想跟他打个招呼是吧?”
“对呀。”
“那不用求我啊,跟他打招呼又不难,他对女孩一向很尊重,你喊一声凌越,我保证他不会无视你。就是,熟起来很难你懂吧?”宋二少摊手,“加好友之类的就算了,没可能的。他是谁啊,凌越哎,未来要拿冠军的凌越哎,无心情爱知道吧?”
女孩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宋涛拍了下脑袋,仿佛想起什么大事。
宋涛连打了四个电话,全都处于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状态。等到天都黑了,他都玩累了,凌越才终于给他回了过来。
宋涛:“你干嘛去了?”
凌越:“你说呢?”
“练球啊?我靠,你练这么久的啊?”
凌越的体力是让宋涛时隔多年依旧能露出“他不是人类”的神情。
当年1500米跑完,他在旁边快吐了,凌越面不改色气都不喘还能给他递瓶水。
这就算了,仰卧体做俯卧撑也不说了,但凌越他妈居然能单手拉引体向上。
那个时候的凌越刚满17岁,还是足够少年人的身体,远没有发育完全,与现在的凌越无法相提并论。但也已经跟他们拉开了不知道多少距离。简直就是,天赋异禀。
凌越:“说吧什么事。”他听起来呼吸声都还没平复。
宋涛:“是明天你家给你办接风宴吧?能不能劳您大驾等我一块进去,我半个月没回家见我老子了,我怕直接碰上一命呜呼,有你在我还能稍微缓冲一下。”
凌越:“知道了,挂了。”
隔天宋涛终于哄好了问他“你为什么不能带我一起去呀?”的新女友,车钥匙丢给迎上来的侍者后自己挺认真检查了一下衣领袖口,连领带夹都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生怕哪里不细致又惹来他老爹一顿教训。
整理完毕他给这次宴会的主人公打了个电话,“凌越,你到了没啊,我到门口了……”
凌越:“我看到你了。”
宋涛循声望去,在罗马柱旁看到了人。罗马柱前就是一座花园喷泉,此刻打了灯光,喷洒着碎金一般的光芒。
凌越懒懒站着,长腿包裹在黑色西装裤里。白衬衫开了两粒扣子,袖口卷至小臂上方,肌肉线条因为接电话的动作显露无疑。
他的发色和瞳色相同,都是偏浅的棕色,衬得他格外白,鼻梁上罕见地架着一副眼镜框,但看起来也完全没给他增加什么文静或是内敛的气质,反而让人第一眼就集中于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