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小树林里,树叶摩挲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树下两人相对而立。
金冬庭抬眼看见对面高大的身影,忽然感觉到一阵浓浓的失落,战争的后果真的是太残酷了。
她安静了一会儿,两人都默契地沉默了,没有人开口。
金冬庭可以清晰地听见清风拂过树叶的声音,痒痒的,酸酸的,像是拂过她的心头。
良久,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对着那边开口:“你约我出来干什么。”
金廷佑难得地踌躇了,有些话堵在喉咙处,半晌也说不出来,他看了看不远处那人的神色,她的眼中蓄着泪,像是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他没有再犹豫,一步一步,郑重地走到她的面前,摊开手掌,掌心放着一个小小的狗狗挂坠。
那是她之前亲手给他系上的。
往事仿佛还在眼前。
卡琳娜出事的那一次,她被外派出任务,九死一生,被他救下。
金廷佑这人洒脱随性得很,救她似乎也只是随手的事情,却死皮赖脸地央着她报救命之恩。
金冬庭被他缠得烦了,路过小摊时随手拿起一个小狗的挂坠扔给他。
他却不罢休,嚷嚷着她背信弃义敷衍了事,眼看着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金冬庭觉得羞耻,把他拉到小巷子里,长指勾住他的衣服,随意找了个地方给他系上。
金廷佑倒是开心了,顶着那个小吊坠招摇过市,还一直逗她:“我是小狗狗,你也是狗狗,这个就是我俩的象征!”
金冬庭起初还会反驳他,后面也就随他去了。
没有想到他如今居然亲手将这个吊坠还了回来。
金冬庭的视线落在他的掌心,颤抖着伸出了手,指尖传来毛绒绒的触感,却显得那么冰冷。
她忽然收回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金廷佑,眼底还闪着期冀的光。
“你要不要和我走,现在局势你也看到了,我们的阵法是可以净化傀儡人的,你们再继续下去会······”
“冬冬。”
她还在努力地劝他,却被他忽然打断。
金廷佑忽然像是长大了不少,他的眼神都不再纯粹,而是多了几分惘然。
“我哥他救了我,他救了很多人,因为他的存在我们聚在一起,我可以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现在他没了,我不能就这样简单地离开,我得替他继续守护这个集团。”
他的神色真挚,认真地盯着金冬庭。
心是自由的,却偏偏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酸涩意味在心头百转千回,金冬庭的眼底闪着破碎的光,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她终究还是敛下自己所有神情,伪装成最初那副生人不近的模样。
“骗你的,如果你就这样跟我走了,我才会瞧不起你。本来我也是想约你出来一刀两断的,只是你先开口罢了。”
她冷静地看向了他掌心的小狗吊坠,没有接。
“至于它,就扔了吧。”
金冬庭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她坚持着不在金廷佑的面前露出一点脆弱,果断地转身离开。
金廷佑忽然出声叫住她:“如果日后在战场上遇见,不要留手。”
金冬庭的脚步连停顿都没有,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在战场上你遇不上我。”
秋日的风都显得格外萧瑟,悲伤的事情似乎总是在秋天发生,人们在一个又一个的秋日离别,又期盼着离人的归来。
金廷佑一直在树下看着金冬庭离开的背影,直到完全缩为一个小点,再也消失不见。
他慢慢收回视线,看向了刚刚走近的悠塔,他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走吧。”
当金冬庭回到B市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来来去去的医务人员。
她心头猛跳起来,拉住路过的黄小亨问道:“怎么了,你们不是去A市了吗。”
黄小亨的神色并不好看,只是盯着她欲言又止,最终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又形色匆匆地走了。
金冬庭一路上看见伤痕累累的异能者,他们沉默地等待着医务人员的救治,整座城市都安静了下来。
她看见几个之前不服气宁一卓的研究员一脸严肃地从楼上下来,这几个平日里桀骜不驯的人此刻也红了眼眶。
金冬庭心头的不安更甚,加速朝着楼上跑去。
她穿过长廊,一路上经过无数鲜红,眼底的泪意汹涌。
拜托,千万不要。
靠近走廊尽头的房间,她却忽然停住了脚步,甚至有些不敢面对即将打开的房门。
几个医务人员绕开她打开了房门。
她看见宁一卓一脸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在那一刻,金冬庭甚至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点也动不了。
直到,卡琳娜看见她,叫她进来。
“冬冬?你怎么在那里,快进来,我还不清楚C市的情况,你给我说说。”
床上的宁一卓听见卡琳娜的话,也抬起头来看她。
金冬庭明显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双眼红红地走了进来,在宁一卓的床边坐下。
她看见宁一卓的头上绑着纱布,又紧张起来:“这是怎么了?”
宁一卓沉默地躺在床上,只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没有出声回应她。
卡琳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将金冬庭拉了出去。
宁一卓听见金冬庭吃惊的呼声,在听见A市惨烈的情况时,也忍不住红了眼。
原来那些人红着眼不是因为宁一卓,而是他们同生共死奋斗一年的好友钟晨乐。
金冬庭感受到自己的泪簌簌落下,心中的酸涩难言,好长一段时间都回不过神来。
如果说其他人是这一年才熟悉起来的伙伴,钟晨乐就是守护她们六年的家人。
从仿真人时期开始,她们都是去维修室检修的。
无论伤的有多严重,那两人都能给她们修好。
如今,却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