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看这边!”
在波光粼粼的湖水边,夕阳洒在女子的身上,她的发丝盈着金光,如神祇降临世间,眸中情绪清淡。
听见少年的呼唤,吉赛尔笑着转过身,镜头在这一刻定住。
吉赛尔看着镜头后的人愣了神。
看见她的不对劲,酱酱也转过了身,看见竹林边的少女,忽然屏住了呼吸。
“酱酱,你去帮我买点水吧,太热了。”
吉赛尔走过来接过了摄像机,随意开口打发酱酱离开。
眼看着酱酱的身影越来越远,吉赛尔这才收回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那人身上。
“好久不见,宁宁。”
她在她的身前驻足,温柔地看着她。
时别数年,就连曾经并肩作战的人也在记忆中模糊,那段时光,在人们的复苏中消失,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人清醒在时间之外。
宁一卓转了转头,看着湖边肆意玩耍的孩童,忽然笑了。
吉赛尔站到了她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湖边拥挤着许多外出游玩的家庭,他们无忧无虑,似乎从未遇见过生死离别。
吉赛尔看见一个半大的少年扶着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在湖边坐下,他笑着给奶奶指着太阳的方向,看着湖中的小鱼越出水面,去寻找自己的归宿。
“真好啊。”
吉赛尔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记忆中飘渺无烟的呼唤。
“嗯?”她转过头,视线落在她的身边。
宁一卓勾了勾唇角,笑得温柔:“我说 ,他们这样的日子真好啊,无忧无虑,不被束缚。”
她的话语未尽,吉赛尔却明白了言中之意。
她没有找回自己的记忆。
吉赛尔愣住了,就连嘴角的笑容都凝滞住。
耳边植物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停住了,所有生物仿佛在这一刻消失。
看着她柔和的侧脸,吉赛尔深呼吸了一口气,在一处草坪上坐下,仰着头看她。
“其实,没有记忆也许是一件好事。”
闻言,宁一卓低下头,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视线,一股难言的悲戚在两人之间蔓延。
她也坐了下来,在吉赛尔的身边,回避了她的视线。
吉赛尔的声音继续响起:“我杀了我的哥哥。”
宁一卓的呼吸停了一瞬。
吉赛尔笑着低下头,发丝顺着她的动作垂在脸侧,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她眼底的泪光。
“酱酱不愿意告诉我,可是我自己想起来了。”
她笑得勉强,眼尾却红了又红。
在无数个午夜梦回,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深夜,她都记得那双温柔的眼睛,在血肉横飞的战场,在无数人失去挚爱的那段黑暗时光里,他慢慢消失在被覆盖的时间里。
她不敢在酱酱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在遇见自己许久未见的妹妹时才展现出一点脆弱。
“我的藤蔓,穿过了他的胸膛。”
“其实我该察觉的,他从来没有下过狠手,在与我交战的时候,他一直在留手。”
“我该发现的······”
宁一卓看着不远处的一人停住脚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一瞬,酱酱再也难掩狼狈的神色,转身离开。
“你······”
宁一卓还未开口,就被吉赛尔打断:“没事的,我早就,我早就不在意了。”
温蒂的生命换来了傀儡人的新生,所有人忘记了从前的一切,世界恢复成最初的样子。
可是那些与傀儡人无关的牺牲,就这样在被覆盖的时间里消失。
悠塔是这样,刘羊羊也是这样,整个纳维斯集团,都是这样。
宁一卓低下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了她。
在沉默的空间里,时间飞逝,夜幕降临,一声巨响,天空中忽然燃起了巨大的烟花。
盛大的,灿烂的烟花。
湖水中也倒映出烟花的模样,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一起庆祝着每一个平凡喜乐的夜晚。
烟花的光亮照亮的大地,也映在两人的眼中,一时间仿佛与数年前的某日重合。
“每一年,在春节之际,人们都会燃起烟花,这是他们对未来的期许,是一年中最让人兴奋的时刻。”
宁一卓也想起了作为仿真人的那段时光。
她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吉赛尔也带着她看了一次烟花。
烟花的轰鸣声依旧在耳边响起,吉赛尔却捕捉到了身边人微不可见的一声叹息。
“你们,过得怎么样?”
她实在是离开太久了,这片大地太过辽阔,每个地方她都曾去过,在虚无的记忆里,曾经也有过彩色的身影。
吉赛尔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我也许久未曾回去过了,如果不是偶然遇见你,怕是我都要忘记了。”
她们不愿意获得永生,恢复了人类身份,能体会生老病死,能拥有清晰的感情,也会逐渐忘记自己意气风发的岁月。
“听说,他没能挺过去。”
“嗯,金冬庭找到他的时候已经不行了,但是好歹也是见到了最后一面。”
两人再次沉默了。
以往无话不说的关系到如今也只剩下了陌生。
“我该走了。”
宁一卓收拾好身边的物品,站了起来。
“宁宁。”
她却叫住了她。
宁一卓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吉赛尔的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中,却仍然满眼期冀地回望她。
“在时间的尽头,或许能遇见熟悉的人。”
宁一卓平静的内心忽然在那一刻起了波澜,仿佛一滴微不可见的水滴,汇入了磅礴的大海,向离人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许久之后,吉赛尔听见细微的声音。
“谢谢。”
她走了。
酱酱从一旁走出来,帮吉赛尔整理好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