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韩克让背对着宫道旁的灯幢,整个人被夜色隐没,只有淋化在他面 容和盔甲上的雪水,在透来的一片模糊宫灯昏影里,烁着幽暗的光。 ℅本作者蓬莱客提醒您《千山青黛》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然而今夜,韩克让却显得冷漠异常。 也或者,心肠刚硬、双手染满血煞,才是这位君王心腹的真正面目。 在裴萧元走到他的面前,为着白天之事向他恭行谢礼之时,他只侧目望着,神色阴鸷,一言不发。 裴萧元并未在意。 “白天西市之事,多谢大将军的照拂。”他继续说道。 “韦居仁尸首埋在二十里外西山脚下,大将军明日可叫人随顾十二过去,将尸首起出,便可结案。事全部是我一人所谋,我之罪,和旁人无关。我会向陛下请罪。” 他说完,再次行礼,这才从韩克让的身旁绕行而过。 就在擦肩之时,刀光掠来,迅如疾电,那刀架住了裴萧元的颈项,迫他停了脚步。 “裴家二郎,听我一句劝,这就回头。回头了,从前如何,往后还是如何,陛下仁慈,不会和你计较你犯下的事。” 裴萧元立了片刻,抬臂搭手在刀刃之上,将刀从自己的颈上推开。接着,迈步向着那敞开的宫门行去。 韩克让霍然转头,双目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你会后悔的。” 他咬牙说道,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威胁之感,又似隐含恐惧。 然而那道背影未再停顿。 裴萧元登上宫阶,走入宫门,沿熟悉的外殿,穿行在道道如从天悬落的帷帐间,经过那一面槅子门,终于,走到了那个地方。 条条儿臂粗的巨烛灼灼耀燃,将整座大殿映得煊亮无比。皇帝身着一袭宽松的燕居常袍,腰带也未束缚,人靠坐在一张阔榻之上。他微微阖垂眼皮,聆听赵中芳所发的声音。赵中芳跪坐榻前御案之侧,正恭捧奏章,逐一念过。 “……钦州地震。户部员外郎崔宁及宣慰使兰泰上表合奏,二人已于十日前抵达,奉命慰民,并存恤所损之家共计千余户口。至上表日,灾民大半已得安置……” “御史中丞李坦上奏,西平郡王剑南节度使宇文守仁世代忠勋,累计前功。守仁更得授方隅,所寄殊重。其子年初入京,本为贺圣人万寿,今万寿暂悬,守仁自言神弱体衰,遍视左右,难寻可倚重者,亟盼世子归家。奏请陛下,宜早日令世子出京尽孝,以安臣下之心……” 老宫监的声音不高,语调平直,却在这座高旷的殿堂顶角里发着回声,余音微微绕梁。忽然他看到静静立在内殿口的那道身影,一顿,声缓缓放低,那殿梁的回声随之渐息,直至悄绝。 皇帝起初一动不动,也未催促。片刻后,待声音完全停止,他问:“怎不念了?” “是有人到了吗?”他轻声问。 赵中芳慢慢合了奏章,俯伏叩首,低声应是。 皇帝静默了片刻 , ❇❇, 睁眼。 “既来了,便进来,还站外头作甚?”他的语调听起来,如一老父,责备一个不懂事的亲宠之子。 裴萧元迈步走了进去,行到榻前,如常行叩首之礼,口称拜见。 皇帝面露微笑,目光循着声响落到他的身上。灯火映照,双目透着慈色。 “怎样,近来休息得可好?”他叫裴萧元平身。 “朕这两日正在想,万寿停悬,陆吾司暂无要事,你再留任,于你能力,也是委屈。正好,中书行台之下,缺一侍郎。朕想着,你年纪虽轻,但文武双全,学识不俗,又功勋累身,担此职位,颇为合适。你意下如何?” 不待裴萧元应,皇帝又如此接着说道,说完,便静静等待回复。 侍郎官位虽也四品,与他此前得授的中郎将无二,但实际,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中郎将不过武职,而中书行台却辅佐天子朝政,是掌议政务的枢机之所,朝堂真正的权力中心。三十岁前能入其中,担任给事中或是舍人者,便属凤毛麟角。如今皇帝竟有意直接擢他为侍郎,而他的出身,又非科举,只是一名此前一直服役在边地的武将。 这实是极大的信任和恩宠,且寓意深长。如此年轻便入中枢,历练过后,将来比及朝宰,登上无数仕途中人梦寐以求的巅峰之位,也是顺理成章。 赵中芳屏住呼吸,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这个青年人,暗盼无限。 然而,这道身影却如石柱,无半点应当有的反应。 殿内一时不闻半点声息。 他身上沾积的雨雪之水受热渐化,沿着衣角凝成水滴,坠溅在他靴履所立的宫殿地面之上。 皇帝被这极轻的水滴之声惊动,侧耳听了几下,又转向赵中芳:“说外头下了雪?小儿郎身上可是湿了?先带他下去,换身干爽衣裳。” “驸马请随老奴来。”赵中芳立刻来到裴萧元的身边。 裴萧元朝他拱手辞谢,随即再次转向皇帝,望着面前这一位看起来和家中寻常年迈亲长无二的人,缓声却清晰地道:“陛下,臣今夜前来,是有事问奏。” “哦。”皇帝眼皮动了一下,“何事?” “自臣入京以来,曾不止一次,听不同人向臣讲述了当年北渊之战的真相。臣愚昧,听得越多,越发不敢做出论断。陛下乃神人降世,能察知隐角霾尘,见世人之不见。因此事关系臣先父之节,八百战死将士之名,臣虽齑末之身,却也斗胆,求问陛下,当年那一战,真正推手之人,究竟是谁?先父和一同阵亡的八百将士,是功,是罪,朝廷是否应当给予一个说法?” 赵中芳虽知今夜不会善了,然而,当听到如此直白的话竟从这年轻人的口中道出,依旧惊骇得脸孔发白。他不顾腿脚不便,冲上去,一把拖住裴萧元,一边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