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的锁链哗啦啦响,房门缓缓向内推开,一片苍白的衣角映入眼底。
苏景玉厌恶地撇开脸,喉咙里闷着一声冷笑,他并不觉得意外,能调用黑鳞卫的私宅,也就只有祁公公一家了。
“苏世子。”来人的声音阴戾中透着几分压抑,远不及先前那样清冽儒雅。
苏景玉轻哂,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啊!而后极慢地转眸看过去,见祁沐恩面容憔悴,身型越发消瘦,颇有兴味地借着烛光细细端详,竟然有纵欲过度之态。
他险些笑出声来,心道难不成是饥不择食,对姜姃那种女人都下的去嘴?不至于,八成是外面有别人了。
视线不自觉落在祁沐恩空荡荡的袍子下摆处,庆幸他没有继续玷污那块鱼形玉佩,唇角微勾,漫不经心道:
“祁公子,别来无恙。”
堂堂定远侯世子被关在阴冷的地下暗牢里,身上裹着发馊的被子,开口时白雾飘散,竟然还能从容笑对,看不出半分狼狈落魄。
祁沐恩眼里隐有一丝失望漾开,脚步沉重地向前几步,苍白的面色在烛火的映照下,勉强显出几分暖色。
“苏世子,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吗?阶下之囚,连性命都被我攥在手里。”
他监察太医院有功,又是祁公公的义子,祁公公入宫服侍李亢脱不开身,调派宅子里的黑鳞卫、看管苏景玉的重任便交托在他的身上。
苏景玉低头哼笑,“你守着个悍妇还敢出去偷腥,怕是要自顾不暇了,还有闲情关心我的事!”余光里,那雪白的袍袖微动,半露半掩的手指缓缓攥紧。
仿佛血肉模糊的伤处又遭受重重一击,祁沐恩失了神采的双眼透着绝望的恨意,声音冷的如同凝着冰凌:
“苏景玉,你怕是出不了这间暗牢了,你我之间的恩怨今后慢慢再算。”
“好啊,我苏某人乐意奉陪。”
千秋苑里,祁沐恩欺侮逢月的一幕犹在眼前,苏景玉冷眼瞟向他,似笑非笑地讥讽道:“姓祁的,你是有家室的人,少出去瞎折腾,到时候搞垮了身子,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祁沐恩没有再言语,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牢门再度锁起,涌入的冷风吹得烛火曳动。
苏景玉继续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直到蜡烛燃尽,再换上一根,这期间外面静的没有一点声响。
他心里估算着时辰,约莫午夜将近,起身走到牢门处,试探着把房门向里拉开一条半寸宽的缝隙。
门上的锁链哗啦啦响,依然没有引来守卫,他拔下头顶金冠上的束发金簪,从门缝探出,轻而易举便将链锁撬开。
暗牢外面是一条狭长的地道,借着屋内窗子透出的光亮,视野可见不及两丈,再向前一片漆黑,静的渗人。
二十五步,前方应当还有两丈距离才到石阶处,今晚风大,如果暗牢的大门也是链锁,不可能没有一点声响,若是横开的挂锁,想在里面用发簪撬开又不惊动别人,绝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
地道里时不时有寒风灌入,吹得锦袍衣角撩起,苏景玉紧贴着墙边一步步向前挪动,眼前越来越暗。
二十步,地道里暗到极致,什么都看不见,再向前风更大了些,头顶隐约有微弱的光亮照入。
他略一屈膝,施展轻功奔亮处而去,上面果真有个透气的铁窗。
厚厚的窗纸裂出一道道缝隙,掀开一片向外望,几个黑鳞卫手执长戟,背窗而立,一动不动地守在外面,五丈之外是一大片四季常青的古树,想来是用来遮掩这座暗牢用的。
苏景玉双手攀着窗沿,像只红蝶一般悬在窗边。
良久,外面的黑鳞卫才陆续撤走,片刻后换了另一拨人过来。
一轮下弦月自东边升起,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下,今日是腊月二十二,此刻应当刚好子正,黑鳞卫这个时候换班,正是脱身的大好时机。
只是宅子内外不知还有多少黑鳞卫守着,他不敢轻举妄动,借着月光看着铁窗上残破的挂锁,轻蔑一笑,继续留意着窗外的动静。
直到晨光乍现,外面又换了另一拨人,他退回暗牢,搓热了快要冻僵的双手,按原样锁好链锁,躺回床上养精蓄锐。
*
庄子里,逢月缩坐在床角,怀里抱着拂风的道袍,目光空洞地看着门口。
天都快亮了,顺子和昆叔进京去打探苏景玉的下落还没有回来,崔荣锦手下那么多人,还有杨艇帮忙,想必昨晚猜测的天泽宫和几座皇家别院都扑了空。
京城那么大,要找一个人出来实在不容易。
巧儿从没有见过逢月彻夜不眠,知道她心里苦,吹熄了灯烛,小心翼翼地站到床边。
“二小姐,你一晚上没睡了,要不起来吃点东西吧?”
逢月昨日天明时哭着入睡,一直睡到黄昏时才醒来,该发泄的情绪都已经发泄过了,接下来便是要在李亢与苏天寿刀兵相向之前,想尽一切办法救苏景玉脱困。
心仿佛悬在嗓子眼,一直没能顾及到陪在身边的巧儿,逢月回过神来,转眼打量巧儿渐渐泛红的眼眶。
巧儿年纪还小,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波折,心里害怕还要忧心着她,逢月弯了弯唇角,挪动到床边,捏着巧儿的小脸安抚。
“我是白日里睡多了,走了困,你去弄点吃的吧,随便什么都行。”
她不想惊动了周叔周妈,免得让他们跟着担心,况且她与顺子和昆叔还有事要商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嗯!”巧儿圆乎乎的小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刚要去准备早膳,又回头问:“二小姐,要不要给小郡主和小姐送一份过去?杨侍卫不在,她们两个会不会吃不上饭呀?”
巧儿虽然从没见过李元君,却常听逢月提起她,对这位仗义的小郡主印象极好。
逢月轻笑,“不必了,杨艇怎么舍得让她饿到,一定会把她和离儿照顾的很好的。再说来回跑的多了,让人瞧见也不安全。”
一抹柔光拂去天幕的灰蓝,寒风鼓的窗纸簌簌地响。
逢月坐在床边轻柔地抚弄着道袍的格子纹理,拂风百毒蚀骨,活不了太久,这件袍子或许就是他留给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