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有其他坐堂医无法医治的重症病患,崔荣锦会派人来请外,苏景玉还是每月只看诊三个病人,空闲时都在家里陪伴逢月,白天带着她在院子散步观景,夜里坐在荷塘的船上赏月听风。
转眼便到了金秋九月,距离逢月生产的日子不足十天,周妈也进府来帮忙照看。
逢月整个孕期的进补得宜,孕肚不算大,行动也自如,秋日里穿的厚些甚至看不出快要临盆。
苏景玉替她诊过脉后又让两个稳婆确认胎位,二人一并道:“世子放心,少夫人腹中的孩子不大,胎位也正,一定能顺利生下小世子的。”
苏景玉含笑点头,吩咐桃枝给两个稳婆些赏钱,让周妈陪着叙话,自己挽着逢月一起坐在极乐椅上闲聊。
顺子不敢进来,站在窗外嚷嚷:“世子啊,侯爷来信了。”巧儿忙乖巧地送信进来。
苏景玉展开信看着,嘴角微扬,逢月跟着探头过去,“父亲信上怎么说?”
“南疆一战大获全胜,爹的伤势已无大碍,在回京的路上了,按脚程算,应该能赶在你生产前回来。”
“父亲没事就好,拂风道长也应该会来的吧?”
以往有大事发生,拂风都会赶来,苏景玉静默了一瞬,眼里充满着无尽的思念与祈盼,拥着逢月玩笑道:“宽限他到孩子满月,他若是来晚了,我就抢了他的拂尘扔到泥沟里去。”
九月初六,苏天寿率领大军凯旋而归,正赶上暴雨倾盆,狂风卷的旌旗猎猎作响,众将士举步维艰,只得在京城三十里外的大营内暂避。
李潜龙身边的彭祖公公奉皇命出城迎接,与苏天寿在营帐内对坐着寒暄。
“苏侯不愧是我大夏国第一猛将,不管多难打的仗,只要侯爷出马,必能得胜归来。”
苏天寿在战场上拼杀时腹部中剑,虽说伤口不深,但毕竟上了年纪,加上急着见孙儿,日夜兼程地赶路加重了伤势,赶上阴雨天更是浑身不自在,没心思与彭祖客套,板着脸沉默不语。
小内侍端了壶酒进来,彭祖亲自倒了一盏送到苏天寿面前,赔笑道:“侯爷一路辛苦,这是陛下特意命咱家备下,为您接风洗尘的御酒,天气寒凉,您先喝了暖暖身子。咱家听说少夫人就快要生了,如今南疆平定,四海归心,侯爷今后得以在府中颐养天年,逗逗小孙子了。”
说起快要出世的孙儿,苏天寿脸上终于有了喜色,端起御酒仰头灌下。
此时的苏府东院,桃枝和巧儿端着热水,顶着大雨一盆一盆往主屋里送。
逢月痛的眼泪直流,攥着苏景玉的双手叫的声嘶力竭,周妈心疼的说不出话来,站在床边跟着掉泪。
苏景玉表面强装淡定地安慰逢月,实则心里早已拧成一团,背后的袍子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两个稳婆对妇人生产的血腥场面见惯不怪,只是接生几十年,还从未见过有夫君陪着生产的,毕竟血房不祥,不少男人连月子里都不愿踏足。
平民百姓家尚且如此,更别说侯门公府了。
起初以为苏景玉只是为了哄逢月开心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不由对他心生敬意,边忙活边劝道:“世子不用担心,少夫人是头胎,难免吃些辛苦,下一胎就好些了。”
才喘了口气的功夫,更猛烈的阵痛袭来,身体仿佛要被撕成两截。
逢月汗涔涔的脸憋成猪肝色,紧咬的齿缝里迸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攥着苏景玉的胳膊哭喊哀求,“景玉,我不行了,你快救救我……”
苏景玉看着她痛成这样,心里像是被利刃刺过一般,倾身抱住她,紧锁着眉心转头急问:“怎么样了,还要多久?”
“快了快了,少夫人再加把劲儿!”
逢月痛的浑身颤抖,还得咬紧牙关拼命用力,泪水混着汗水流进湿漉漉的发鬓中。
挺过一番生不如死的煎熬,终于迎来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一瞬间像是从地狱升入天堂。
“小月儿,没事了!”
苏景玉重重地舒了口气,微红的眼里蒙着层水雾,轻柔地为她擦拭脸上交织的泪水和汗水。
“景玉,我们有孩子了。”逢月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疲惫地抱着他又哭又笑。
周妈揉揉哭红的双眼,帮着两个稳婆给孩子拾掇一番,包好抱被送到苏景玉手上,逢月抻着脖子跟着瞧,小家伙脸上皱巴巴的,额头上还粘着厚厚的胎脂,怎么看都不像个俊俏的小郎君,顿时倍感失望,嫌弃的转开脸。
苏景玉小心翼翼地把这个柔软无骨的小人儿护在怀里,像是抱着个稀世珍宝,想想这孩子是心爱之人历尽千辛万苦才生下的,眼里刚刚散去的水雾再度涌上。
小世子顺利降生,苏府上下沉浸在喜庆当中,逢月刚生产完身子虚弱,苏景玉免了下人们道贺,换了身干净的袍子坐在床边守着她。
夜幕降下,房里灯烛亮起,窗外大雨滂沱,一刻也不曾停歇。
或许是初为人母太过激动,逢月难得没有睡太久,苏景玉把软枕垫在她腰后,扶着她靠在怀里。
“孩子呢?”
“奶娘抱去吃奶了,你身子虚,好好歇着吧。”
逢月想想那个软糯糯的小东西,满脸兴奋又难以置信,“景玉,我竟然生出个人来,太不可思议了!等我身子好些我们再生个女儿,一定像离儿那么可爱。”
“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熬过去才几个时辰,又惦记着再生了。”
苏景玉疼惜地替她裹好被子,眉峰一挑,嗓音轻缓撩人,“难不成是太想我了?”
自从得知有孕之后,苏景玉便不敢再碰她,这么久了,逢月的确怀念与他双宿双栖的滋味,娇羞地在他肩上蹭蹭,岔开话题:“父亲还没回来吗?”
“嗯,信上说今日抵京,想来是被大雨耽搁了,我已经让顺子出城去迎了。”
不知怎的,苏景玉突然种不祥的预感,笑容逐渐僵硬。
果不其然,半夜里雷电交加,顺子和昆叔从城外带回噩耗。
苏天寿沿途奔劳,伤势恶化,已不治身亡。
定远侯府的喜气被突如其来的丧事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