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东院,从假山边传来一声软糯糯的小奶音,“你是谁啊?”
巧儿这才抬眼,见苏离正仰着头看她,小脸蛋热的红扑扑的,汗水浸湿了鬓边的毛发,小手里攥着根缝衣的线绳,线绳的另一端系在一只黑黄相间的蝴蝶尾巴上,蝴蝶还在拼命地扑腾,缓慢地飞过她的头顶,身后两个衣着体面的嬷嬷跟着上前来。
引路的婢女屈膝福了一福,回道:“小姐,这是少夫人娘家来的丫头,过来伺候少夫人的。”
“嫂嫂家的?”苏离眨巴着大眼睛,若有所思。
巧儿难得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不像刚进府时那么害怕,跟着行过礼,小声地自报家门:“奴婢叫巧儿。”
苏离笑呵呵地凑到巧儿跟前,手里牵着的蝴蝶直往她身上扑,“你就是巧儿啊,嫂嫂说你做的饴糖可好吃了,还说要你给离儿做饴糖吃呢,你快点儿去做呗?”说着馋的小嘴直吧唧。
巧儿倾身躲闪着蝴蝶,嘴角抽了抽。
她急着去见逢月,又不忍心拒绝苏离,好在两个嬷嬷蹲下哄住了苏离,巧儿趁机跟着婢女向主屋那边一路小跑。
逢月事先也没得到消息,直到门仆派人来通传才知道巧儿来了,忙不迭吩咐桃枝将西厢的耳房收拾出来给巧儿住,站在亭子里一边赏花一边等她。
巧儿老远瞧见逢月熟悉的身影,初入侯府不敢造次,跟着婢女走到她面前,脸上尽是喜悦与羞怯,鼻子一酸,带着哭腔唤着“二小姐。”
逢月眼里泛着水汽,拉着她左看右看,仍是之前那副模样,没有消瘦半点,只是双手粗糙了些,欣慰地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把。
巧儿许久未见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她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把怀里的桂花糕塞给她,想了想道:“我去给二小姐做些饴糖吃吧,进府的时候碰到苏小姐,她也想吃我做的饴糖呢!”
这三个月里巧儿在林府也曾给逢月做过不少饴糖,只是没有人愿意帮忙送到苏府,她怕逢月难过,不敢跟她提起。
逢月听说苏小姐愣了一瞬,才想到她说的是离儿,那个小家伙最是喜欢吃甜的,记性也好,跟她说过一次巧儿会做饴糖,到现在都记得,点头答应,吩咐婢女带着巧儿去厨房。
*
五芳斋的桂花糕最是香甜软糯,入口即化,逢月一连吃了七八块,吃的满屋子都飘着桂花香甜的味道,完全掩盖了花瓶里插了好几日的月季花香。
天气窒闷,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尽管房里所有的窗子都开着,依旧散不去桂花的味道。
苏景玉不喜欢桂花的气味,窗外日头西斜,彩霞绚烂,他带着顺子一起去院子里习武过招,应该就快要回来了。
逢月将没有吃完的桂花糕收好,拄着下巴静思了一瞬,瞥见角柜上当做摆设放着的莲纹翠玉香炉,想着寻一块香料来熏熏屋子。
她素来没有熏香的习惯,房里也从未熏过香,正想叫桃枝过去子溪那边要些香料回来,依稀记得曾在哪里见过一个木盒子,里边像是放着一块香料。
她蹲在角柜旁翻了翻,果然找到个极为精致的红木盒子,刚抠开镀金的锁扣便闻到一股勾人的香气,打开来看,里边放着块一寸见方的淡红色香料,像个小豆腐块似的,上面雕刻着细密的火焰纹路,闻起来香气浓郁,给人一种摄魂夺魄之感。
“没想到苏景玉竟然喜欢这种浓重的味道”,逢月指尖拈着香料转圈看了看,起身掀开香炉的玉盖,将香料一整块放进去,引火点燃。
细如蛛丝的轻烟若有似无地从翠玉香炉的莲瓣缝隙中升起,魅惑的香气顺着鼻腔冲人脑门,熏的她如痴如醉,脚下登时像是踩了云雾一般,软绵绵的。
逢月只当是香气太浓,离的太近呛得人难受,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荷叶茶来喝。
茶汤分明只是微温的,却不知为何,越喝越热,越喝越渴,体内像是燃起一小团火来,自小腹向上燎燃到胸口,烧的她双颊绯红,趴在桌上喘息连连。
她越发觉得不对劲,泪眼汪汪地望向窗外,天色渐暗,还是没见苏景玉回来,双手撑着桌延站起,脚步虚浮地挪动到门口,扶着门边冲刚从西厢房出来的桃枝摆手,喘息着吩咐:“快去找苏景玉回来,快去……”
桃枝吓的慌了神,顾不得上前来扶她,调头便跑去找苏景玉。
日薄西山,院子里暑气降下不少,只是没有风,让人燥闷的难受。
东院的东北角,十几个工匠正忙着扩建荷塘,苏景玉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心里仍思索着衍王府阁楼里究竟藏着些什么秘密。
顺子又武了一遍拳脚,热的汗流浃背,坐在地上道:
“世子啊,要不今夜我陪您再去衍王府探一回得了,阁楼里轻车熟路的,找起来也方便,再说您名声本来就不好,就算不小心被抓了,大不了故技重施,衍王府的人不会怀疑的。”
苏景玉冷眼瞟过去,吓得顺子慌忙闭了嘴,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向浩如碧海的荷塘,嘻嘻笑道:
“世子啊,这荷塘眼看着修的差不多了,再过两日就能摆船了,少夫人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苏景玉转怒为笑,心里感叹他终于说了句人话,叮嘱道:“让这些人进出都悄悄从北门走,先别惊动了少夫人。”
顺子乖乖称是,窜起来跑到荷塘边,拍着手召集工匠们过来,又将嘱咐了无数次的话念叨了两遍,回头跟着苏景玉朝主屋方向走,正好撞见桃枝迎面跑来,气喘吁吁道:“世子,少夫人好像不太对劲,您快回去看看吧!”
苏景玉面色微变,疾步赶回房中。
刚一推门,一股浓烈的近乎妖冶的香气熏的他不禁皱眉,却未见一丝烟雾,骤然想起放在角柜里,崔荣锦送他的那块暹罗催情香。
那香效力极强,每次只可用黄豆大小,若是用多了春毒入骨,不恣意宣泄怕是难以承受那种烈火焚身般的痛苦。
他急促转头喝止跟在身后小跑的桃枝,“别过来!看好门别让任何人靠近!”
内室里,逢月已然支撑不住,趴在床上痛苦地扭动着腰身,嘴里时不时发出充满□□的声响,泪水顺着绯红的脸颊滑落在软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