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当买他高兴了。 他人畜无害地跟陈文港见面,闲聊,逛校园,还要了那书回去当纪念。就这样了。 然而陈文港的眼泪在他胸口凉下来的时候,霍念生捂着他,却不可能撒得了手了。 不如说,电话里那句“念生”一喊出来,他就想出尔反尔了。 “是不是搞艺术的人都热衷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霍念生说起刚刚那作品。 “嗯?”陈文港问,“搞艺术的怎么了?” “我觉得那孩子很有意思,雕一颗头,放血水里泡着,又是爱情又是幸福的。这是不是叫前卫?” “也可能是太年轻了。”陈文港说,“才有胆量说,人死了,爱情才能升华。” “人家比你还大一届呢。”霍念生逗他,“你不是一样年轻?” “要是能选的话,我想当先走的那个。”陈文港却答非所问,自说自话,他甚至下意识把一只手搭在颈侧,似乎在衡量这颗头颅的重量,“不然……活着的人要背负一辈子。” 他的语气淡淡的,脸上有一些说不清的表情,绝非多愁善感或无病呻吟。 他甚至嫉妒那年轻人能随随便便把死亡挂在嘴上。 为什么能这么轻松说出那种话——他经历过吗? 他知道活着的人要经历多少痛苦的岁月吗? 他真的知道抱着爱人的头颅是什么分量吗? 他不知道,他才敢的。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陈文港心里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没来由地,他的神色让霍念生心中升起一股情绪。 霍念生突然用没夹烟的手盖住了他的眼。 似乎有另一个人在体内,用和他一样的轻浮语调开口:“别多想。艺术作品是艺术作品,做着玩儿的。什么爱情都是虚的,不管谁不在了,你要自己为自己好好活着。” 霍念生不知道这话是打哪来的,他从不这么说话。 学校这展览馆果然是哪块磁场不对。 扒下他的手,陈文港反而笑了:“你当真了?别当真。我也就随便说说。” 霍念生站起来,四下看看,在远处找到一个黑色垃圾箱。他把烟直接掐灭了,过去把烟蒂扔了,又好整以暇地走回来,向陈文港伸出一只手。 陈文港意会,握住他的手,顺势被从椅子上拽起来。 霍念生没那么多空闲时间,看看表,觉得遗憾:“今天只能逛到这,我得回去了。” 他一副游戏人生的态度,其实不完全是个游闲公子。忙里抽空,今天这段行程真的属于心血来潮,不可能一直耗在这里。陈文港能够理解:“我陪你回停车场。” 他眼里有眷恋。 霍念生脚步顿了顿,拍小孩似的拍拍他的背:“你就是把自己搞得太忙了,才思想压力那么大。要劳逸结合。”又难得温情地说:“等我回来再带你出去玩。还可以约几个朋友。” “你要去哪?” “彰城,那边公司新的CEO刚上任,得回去看看。” 陈文港忽然张开双臂搂了他一下:“一路顺风。” 隔着布料,他无声地渴望着霍念生的怀抱。 霍念生没有把他推开。 半晌才笑道:“舍不得我?那还那么沉得住气,一个月都不联系我。” 陈文港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混着淡淡的烟草和香水味,心里觉得安稳。 他们从展馆背后转到正门,没走出两步,意外碰到个熟面孔。 牧清在树下和几个同学说话,一抬头,也看见他们两个。 再装视而不见也不自然,他跟同学打了个招呼,走过来,和陈文港互相点了个头。 倒是牧清对霍念生的态度更畏忌一点,乖顺地冲他叫了声“霍哥”。 对这个跟陈文港有几分像的熟人,霍念生谈不上什么眼缘——对方那点幼稚的东施效颦的小心思在他眼里近似于欲盖弥彰。小孩子跟大人耍心眼,大人是要发笑的。 霍念生抄着兜端量他,那点习惯性的嘲弄漫不经心地往嘴角上爬。 牧清的眼光在他和陈文港的身上转了个来回:“你们这是?” 那种打量黏黏糊糊的,带着并不善意的窥探意味。 他自以为掩盖得很好。但霍念生没给他这个面子。 一只手突然放大,啪地一声,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牧清猝不及防,被吓一跳,脖子往后一缩,以至于模样里带出几分滑稽。 与此同时,听到霍念生讥诮的笑声:“看够了没?用不用拍张照?” 牧清不由难堪,面色乍红乍白,最后垂下眼,拧着无辜的眉:“我没有……” “你们毕业展不错,我们刚进去参观了。”霍念生指指大门,“你喜欢看不如进里面看。” 他意味深长地说:“也有摄影作品。” 段位不同,牧清努力维持的那个高冷范儿到他面前片甲不留。 牧清看着他们走远了,低头摆弄手机,悄悄把偷拍的照片删了。 走得远了,陈文港才说:“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霍念生笑道:“宝贝儿,你想做君子,也要容许别人做小人。有人帮你出气还不高兴?” 陈文港静幽幽平视前方,走了一会儿,却对霍念生说:“谢谢。” 霍念生揽着他说:“有事找祝律师,嗯?” 陈文港并不奇怪他怎么猜的,问也不问地说:“好。” * 出气这种词,似乎是不存在于陈文港词典里的。 方才霍念生和牧清面对面,他有一瞬间反而怕霍念生再做什么过火的事。 说是“再”,因为这不是出于臆想,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