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娘你就不管了,头发长见识短,她嫌李天棒年龄大,长相上面也确实有些独特,其他,估计她也提不出啥子意见来,不过,你放心,这屋头还是老子金道河说了算。”金道河说着话,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还不忘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力道比较大,把茶杯里的水都给簸震了出来。还顺便把王媒婆吓了一跳,同时把王三娘“咚咚咚”的宰猪草声给惊得停了好一阵,然后那声音就小了。
金道河到底没有在吹牛,几十年了,这个家庭还真是他说了算,王三娘同意也要执行,不同意也要执行,不然,金道河就一个字“滚!”有时惹毛了,还要多加三个字“给老子滚!”再惹毛了,还会变化一下“给老子爬!”这力道就深了。
往往这个时候王三娘就不敢再坚持了,闭上嘴,既不会滚也不会爬,但会消失——去地里干活了——哪怕地里什么活也没有,她也要扛着锄头去走一走看一看,遇到不顺眼的地方,她就可以铲一铲,大路不平旁人铲嘛,何况是自家的地哩。
王媒婆稳了稳神,到底是见过不少风浪的,很快她就恢复平静,而且一下抓住问题的要害了:“我相信金大爷在这个屋头是老大,是权威,但你家喜女子可是跑过广东见过大场面的,当初自由恋爱结婚,听说你是反对她嫁给牛才的,可人家照样把婚给结把娃儿给生了,现在她在坡上放牛旁边却有一个护花使者砍柴郎,这事你怎么说?她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外乡人了?她还愿意嫁给李大老板吗?你要把这个事儿搞定了,估计七八位数李大老板既愿意出也真出得起。”
说到这个情况,金道河不嚣张了,这是他的软肋,女大不由爹,再说了,那个野人虽然来历不明,还是他妈一个老陕,但客观地说,这娃儿真不赖,特别适宜做上门女婿,但最大的缺点就是他是他妈一个穷鬼,别说叫他拿七八位数,就是拿七八十元,估计他也摸不出来,一个捡破烂要饭吃的告花子,没饿死饿出病来就已经是奇迹了,哪敢指望他能拿出彩礼钱来!所以,金道河肯定不会同意自家笔笔儿画的大美女嫁给这么一个无家可归的穷小子。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喜女娃子对那野人还真有点意思了,二人睡的地方只隔一垛墙,放个屁都能听到回声,孤男寡女就是干柴烈火,如果想做那坏事情,半夜三更轻轻弄开门就成了。何况,喜女子是个生过娃死了老公的女人,那种破事多一回少一回也看不出啥变化来,倒不重要,关键是如果喜女子动了心,非穷鬼不嫁那就麻烦了。想到这儿,金道河说:“这个嘛,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当好人,收留一个来历不名的野人,当时只是可怜他,顺便家里的粗活重活多,看他下得烂,就一直没有赶他走,原本是想占他便宜,只提供一日三餐,不用出工钱就能请到一个壮劳力,哪个晓得那喜女娃子一家三口在广东过得好好的,竟然会突然死他妈两个嘛,这下不是弄出事来了吗?好像老子有先见之明,提前都把新一任女婿找好了一样,这不是麻豌豆滚磨眼——遇他妈的圆了吗?不过,你放心,喜女娃子也不是傻子,她当初辛辛苦苦在外面打工,不就是为了挣钱过好日子吗?现在直接有大老板看上她,她嫁过去就坐好车,住装修豪华的大房子,锦衣玉食,她肯定也是喜欢的,别的不说,她买的那些洗头的搽脸的,就贵得咬人,一瓶的价格老子要吃十几斤肉了。以后,只有李大老板供得起她,那个穷鬼就是他妈一个长工,使唤使唤还行,做我家喜女子的男人,滚他妈到太和镇去,他不去,老子一脚把他踢过去。”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李天棒的出现,野人的优点已经全部消失,金道河的眼睛已经被金钱迷住了。这番话,他以前想都想不到,现在却说得义愤填膺,好像野人跟他有很多过节一样。
“这就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你把你屋头的人全部给我摆平,我先给李大老板扯个回音,说你这边基本同意了,就看李大老板舍不舍得出干货了。”王媒婆说完,再猛扯几口茶水,一家伙把茶母子都喝到嘴里了,“呸呸呸”吐掉茶叶,就站了起来,准备走了。
金道河也站了起来,说:“你看看,这么远跑到我们土弯村来,你不慌走,吃了中午饭再走不迟,婆娘他偷懒,老子亲自去给你煮腊肉香肠。”
“不了,这回情况特殊,李大老板从来没找过我,你这边没啥大问题了,我肯定得先让他知道,再说了,那腊肉香肠不是想煮好就能煮好的,等半天,我等不起,再说了,回高院场后,我叫李天棒请我吃啥子馆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你就不留我了。”王媒婆说这些话时,脚步没有停,处于行进中,已经出了堂屋走下阶沿,很快就出了院子,金道河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唔唔”应着算是把她送出了门。
随后,王媒婆两条腿加快了,像两根黑棍子翻动一样,从庄稼地里穿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到了大路旁边的山坡下。她要走回高院场。
金道河回头,刚一进堂屋,就冲厨房里喊:“婆娘,赶紧把腊肉香肠给老子端出来,老子要好好喝几杯五粮液。”
王三娘没有回应,但却响起锅碗之声,很快,香喷喷热气腾腾的腊肉香肠就端了出来。
刚才金道河是假装留王媒婆在家吃饭,那腊肉香肠昨天晚上就炖好切成片了,今天不过提前蒸到锅里,为了不让吃肉超级厉害的王媒婆闻着味儿,不光锅盖严了,那厨房的门也关得严严实实的,王三娘还把暖着锅的火给停了,怕有气气跑出来。这下,等王媒婆一走远,金道河就开始要享受起来。
王三娘把一盘腊肉香肠端上桌后,没好气地说:“烂烟囱,喜女子的婚姻大事,我们都作不到主哈,喜女子已经是大人了,人家有主见,你可以提建议,但不要乱给王媒婆许愿,小心惹火烧身。”
金道河围着酒转圈,捻着几根短胡子,已经在琢磨怎样把这包装精美的五粮液酒瓶打开,酒虫已经爬满他的喉咙并很快占领了他的口腔,然后化着粘粘稠稠的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听到王三娘在说东说西,他没好气地说:“你管那么多做啥?不顺着那王媒婆,这好酒好肉还想不想有下次?老子先喝进肚家坝再说,至于成不成,根本不重要,反正前进的道路上原有曲折,结婚的事又不是做拍卖,一锤子下去,就可以成交,先答应在那儿,然后断断续续拉拉扯扯耍他妈个两三年,老子的口福就有保障了。你赶紧到门外去吼一声,喊喜女子跟那个野人回来吃少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