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灵之海与凡世交融之地,灵能者对凡人的感染力进一步增强,更遑论提佐克本就是读心者?于是相当荒谬的一幕发生了:在控心灵能者失控情绪的感染之下,甲板上出来迎接的留守海盗们一个接一个扑通跪了下去,以绝对的虔诚和充沛的热情朝拜他们所信/仰之神的使徒……接着是浅信者与灵活信/仰者。后两类人的信/仰深浅姑且不论,但在某种本能内卷意识的驱赶下,他们的行为表现,甚至比狂/热信/徒们更加虔诚。总而言之,十来秒之后,甲板上除靳李与阿尔法之外的所有人都跪伏/在地,砰砰磕头,“恭迎使徒阁下!”、“凯旋!”、“奥利西欧在上!”等高呼不绝于耳。同为“神之使徒”,靳一梦怎样想李/明夜并不知道,她只觉得这一幕着实有些滑稽。
“在今天之前,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跪拜,是塔利安(自/由星域某行星)星区政/府的使者来科洛桑见我那次。作为叛逆者的同盟,他们向共/和国投降,称自己保留有叛逆者暂存于他们那里的一些轨道武/器,愿意上交给共/和国。我听了之后,告诉他们自己留着吧!我得承认,这确实是有/意吓唬他们,毕竟他们在自/由星域动/乱时期的表现令我很不满意,谁知道那使者代/表竟腿软到直接跪在我的会客室里了……”李/明夜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多少有些感慨:“现在这个记录刷新了。我要改圣典,规定信/徒没什么大事不许跪拜。”
“是该加这一条。没事儿瞎跪什么?膝盖软/了,脊梁就硬不起来。”靳一梦也撇撇嘴,招呼海盗们麻溜儿起身,“我就最烦别人跪。”他补充一句。
“我也不太喜欢。”李/明夜回道。她的双眸空茫依旧,脸上神情自若,但阿尔法注视着提佐克,逐渐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说起这个,哥……”
无需李/明夜多说,靳一梦当然知道,她必定是想起了提佐克用“心想事成”之能治好的那条伤员残腿。再一联想到梵天头颅之中的异状,以及提佐克见到阿尔法的反应,一切似乎已经呼之欲出。“我记得你之前占卜过他,说暂时还不用管他。”他饶有兴致地说道,“现在要管他了么?”
李/明夜笑了一下:“当时我看不清楚,只能知道他身上带有一丝契机,而那契机应在未来。至于现在么……既然已经送上/门了,那就管一管吧。”她顿了顿,忽然低语道:“难怪我看不清。”原来有部分命理可能竟然涉及张天然的本宇宙秘密行动,鉴于这一点,恐怕已经被他抹了。
靳一梦显然也想到了:“张天然……真是哪儿都有他。”
“不是哪儿都有他……”李/明夜顿了顿,忽然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隐晦的提示。”
“唔?”靳一梦有些诧异,然而转瞬便了然通透,紧接着,不由便心底生寒。
——张天然为何要抹除自己在命理中留下的蛛丝马迹?因为他不想被李/明夜推演占卜,使她在当下便能洞悉他现在所用的身份,换而言之,他不想被除了李/明夜之外的人知道自己出世,更不想把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提佐克为何会被/迫滞留图特加?因为这个毛戈人撞上了穆萨的狩猎,所有掌控气象权/柄的法相几乎被穆萨清理一空,幸存者也夹起尾巴做神,他找不到这类法相相助,因此只能停留在那海上的罪恶之地。
——提佐克为何会落在李/明夜手上?李/明夜为提前取得心愿罗盘,好在期限内探索古亚特兰蒂斯,在图特加举行了一次占卜。她如愿提前得到了心愿罗盘,而提佐克,这位身怀少许契机之人,不过是这一次占卜的副产品。
——假如张天然真是穆萨,或穆萨身边的人,那李/明夜无法占卜提佐克身怀之契机的缘由,此时已经水落石出:因为此人身怀之契机事涉张天然秘密探索的亚特兰蒂斯,参与李/明夜的亚特兰蒂斯之行的起因又与穆萨有关,如此多番曲折的因缘牵扯之下,其部分命理被想要隐藏身份的张天然一并遮掩了。
——很显然,张天然当时并不知道提佐克会同李/明夜碰头,甚至他有大概率压根不知道提佐克这个人,只是将与自身秘密行动有关的一切命理遮掩抹除罢了。而张天然之所以要秘密探索亚特兰蒂斯,正是因为他要赶在李/明夜之前,获得那只原本“命中注定”属于李/明夜的慧眼,却不曾想,竟正好促成了李/明夜与提佐克的会面……
如此高明的手段,如此自然的作风,当真是视世事如治水,顺势而为,随心而动,堪称是了无痕迹。比张天然、莉莉丝甚至公孙轩辕都高明了太多,李/明夜平静地想。诡道/士输得并不冤枉。
“这个人身上应该有慧眼的线索。”这是靳一梦的第一反应。目盲对李/明夜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她自己也不是很有所谓,但他着实是耿耿于怀,因此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略一停顿之后,他才意识到更深层次的信息:“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之后应该有至少两三方不同的势力了。”
“是啊,一方悄悄放张天然出世,一方得知后悄悄把这件事透给我知道,并通/过此事向我点明了自身以及另一方的存在,间接透露/出自身与另一方的关系和地位……至于一直安排我人生的那位,也许是这两方之一,也许另有其人。”李/明夜淡淡说道,“目前最多也才三位,还好,比我推宗/教/法/修/正/案那次涉及的利益方少了十来个。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记住了张天然的手法。他别想骗过我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