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9第二十章
这天夜里,风雨大作。就像以往一个月的任何一个夜晚一样。
杰克·斯帕罗站在窗台,俯视下方世界。远处灯塔明光依旧,太阳般闪耀,不畏惧任何自然天威,但它所光耀的城市却是软弱的,软弱且安静。他头一次见到图特加黯然失色——这座臭名昭著却又永远生机勃勃的犯罪之都。没有酒馆的嘈杂,没有妓/女的吵嚷,没有粗野的谩骂与激烈的斗殴,没有黄金与刀剑的声音。那些灯红酒绿与喧嚣熙攘归于平静,把图特加变得像拔光羽毛的孔雀一样,晦暗、笨拙且丑陋。
在严格的宵禁/令之下,城市不情不愿地入睡,建筑好似挤作一团的幼兽,身躯颤颤巍巍,在狂风暴雨里瑟瑟发/抖,显得楚楚可怜,但他能够洞悉那可怜面孔背后的放/荡。13家酒馆仍在低调营业,5家妓院关上/门悄悄开张,还有632名闭灯接客的暗娼。鱼市街的女/奴聚/集在一起,用蕉叶糊上窝棚的缝隙,在滴满雨水的泥泞地面上升起一小团火,借着光亮赶工白日里未完成的针线活,低声交流着关于战争与工作的消息。无数窃窃私/语随风而来,萦绕耳畔,窸窸窣窣,嘈杂不堪。好在他足以承受,也早已习惯。
我当初选择风,是想要风一样的自/由,杰克偶尔会想。那时他年少轻狂,希望能够像风一样,自/由地航行在辽阔无际的海洋。直到他突然明白,自/由并非选择,而是权力,于是他想起昔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今夜这个想法突然复苏,就像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去岁月赐予的风霜和泥土。他叹了一口气,暗自决定放过那些阳奉阴违悄悄违背战时宵禁的家伙。已经一个月了!他们是海盗而不是僧侣。这帮家伙白天要去附近海域巡游护航,有时甚至会遭遇生命危险,而此时的他们,不过是想痛饮朗姆酒,再找个姑娘过夜罢了。
忽然间,闪电撕/裂长空,伴随喀喇喇的一声轰鸣,把世界照成惨白。今夜的雷雨格外暴躁,杰克心想。恰如他此刻的心情。图特加的战况十分焦灼。巴布沙没有选择正面进攻图特加,这样的话他几乎毫无胜算,因此他选择了其他方法。
图特加虽大却不过是个海岛,商业固然发达,却并非丰饶之地,本地种植园大多种植经济作物,日常补给本就依赖大/陆海贸或家臣舰队。更何况此时的图特加已经聚/集了太多人?那么多人,那么多船,吃喝拉撒,船只维修,火/药炮管,刀枪剑戟,这一切几乎都要依靠外部输送。就像心脏依赖血管输送血液。
巴布沙正试图切断那些血管。里海海盗王的舰队在风暴之外游荡,海盗黑帆来去如风,袭/击往来商船,骚扰巡游战船,掠夺送来的补给。为维持图特加/群岛的加勒比海航运中心之地位,同时也为供给考虑,他不得已停止了白天的风暴,派出家臣在周边海域巡视护航,仅在夜晚让风暴再次将图特加保护起来,让大家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得益于他和家臣属下的努力,巴布沙的恶/毒战术并没有完全取得成功,但慌张的居民与生意受阻的海商却把他的每一次战果都扩张到十倍大。他们惶恐不安,他们议论纷纷,他们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怀念往昔的繁荣。有人已经开始怀念巴布沙那短暂的统/治,即使他并没有真的让他们饿过一天肚子。
就连家臣们也开始产生不满。他们不想固/守图特加,也不想日复一日提心吊胆地在海上巡曳,更不想为保护海商而损失自身,甚至丢掉性命。没有财富进账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的每一天都在增加他们的焦虑。他们是海盗,海盗的天性就是劫掠,而非守护。他不可能束缚他们太久,因为他们虽然未必敢反/抗他,却也有逃跑的胆子。一个月,已经不算短了,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们竟然很给他面子。
赫克托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在等我犯错,他希望我犯错。那条该死的毒蛇!即使洞悉了这一点,但他仍为此深感焦虑,因为他不知道怎样才算是不犯错。
不论如何,局势必须得到改变。杰克暗自下定决定,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远处漆黑的深海。
闪电适时暴起,伴随着轰隆雷鸣,再次划破苍穹,好像真有一位愤怒的雷神正在云端挥洒怒火,鞭挞这黑/暗的世界。这场雷雨的暴/虐程度虽然很符合他此时的心情,却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许是我无意识的影响,也许是自然元素之间互相影响导致的结果,他心想。即使是超凡脱俗的半神,也无法完全掌握大自然的奥秘——那是真神的权能。
回卧房的路并不短,走廊里静寂漆黑,没有哪怕一盏灯。这是他的命令,既然他下令宵禁,自该以身作则。所幸他没有下令禁酒,所以在路过半瓶朗姆酒时,信手将其拎起,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嘴里灌了一口。路过书房时,他不经意地往敞开的房门内瞟了一眼……随即顿住脚步,又退了回来。
书桌与长窗之间站着一个人。
闪电再次亮起,猩红的地毯被照得惨白,来客那身鲜红斗篷的风采却丝毫无损,仍旧像血一样妖/艳。桌上的海图波涛汹涌,半空中雷云郁积,电蛇纵横。崖岸上灯塔大放光辉,照亮来客的面容。肌肤如玉,轮廓秀丽,目光却是剑一样的雪亮和锋利。杰克立即认出了这张令他印象深刻的脸,他迄今为止所有盟友里最可怕的一个,路易斯·科蒂。
“科蒂夫人。”在惊怒浮于面容之前,杰克先绽放出一个微醺的笑容,“深夜降临,有何贵干?”未等她开口,他就带着夸张的笑容欠了欠身,“请原谅我的怠慢,尊敬的使徒女士。我该停止风雨、敞开大门,把地毯从码头一路铺到门口,再找几个漂亮女/奴沿路抛洒鲜花,以这样的礼仪迎接您才对。这样过来真是太委屈您了,请恕我无礼——假如我知道您要来的话。”
“坦白来说,没有得到这些,我也很惊讶。”李/明夜淡淡说道,面无表情,平静泰然,“我就这样走进这栋房子,任何人都能像你一样用双眼见到我,只要他在我面前。但我没见到一个护卫,也没见到一个仆人,更没见到一盏亮着的灯。于是我只好默不作声地走到这里,而不是去仆人房把那些睡着的人叫起来,向他们讨要我的仪仗,这样显得太过虚荣。斯帕罗先生,你只给你/的/人开半日薪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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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迅速确定了她目前的状态。一层似有若无的朦胧力量包裹/着她,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