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中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在古斯塔夫宣布睡觉的片刻之后,天色从深夜轮转到清晨。
显然,场外位高权重的神术师们并不愿意干坐着看候选人们在天灾时代睡大觉。
普兰多特家族即刻要向死亡与海洋之神的领地进发,其余几名候选人纷纷与他们分道扬镳,只有一个候选人,之前始终不怎么说过话的安婕拉·多利选择和希缇亚同路。
希缇亚之前就看出来,这个身材细瘦、皮肤苍白的黑暗精灵在那群候选人里似乎不怎么合群,与希缇亚的缘故不同,安婕拉不合群纯纯是因为性格问题。
这一点在她当着希缇亚的面从介具里取出一本厚到离谱的指南书籍后得到了证实。
首先,身为黑暗精灵,她一定会被认为“性格阴郁、擅长刺杀”。但在打量了一会儿安婕拉之后,希缇亚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大概是黑暗精灵里的异类吧!
比如,在遇到岔路口的时候,安婕拉翻开那本指南书籍,认认真真地察看起“地理”那一篇。
普兰多特家族众人愣愣地看着她面前那厚度刚好从地面到脖子的书,陷入沉默。
希缇亚无奈扶额,取出她的地图介具,快速指了路。
安婕拉见状,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熟练地收起了面前的指南,动作标准地继续走。
“……我的观点是,既然女神为人们制定了规则,那么遵守规则的指令做事,就一定不会出错。”安婕拉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被缩小了好多倍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
希缇亚一边走,一边困惑地问:“你难道就是依靠这个活到现在的?”
不是她悲观,但这样子真的能够在任何一个世界活下去吗?
做饭之前先翻一翻厚厚的指南?还没找到指南就要饿昏过去了吧!
安婕拉又推了推眼镜,因为那东西重量太大,不停地在往下滑:“生活起居之类的事情,看得多了就背下来了,只是找路这种事,因为是陌生的路径所以才必须检索。”
因此,希缇亚目睹着在古斯塔夫递给安婕拉水囊之前,她停顿了一下,才接过道谢。希缇亚合理推测,她花了一秒钟回忆了一下指南目录。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去死亡之神的领地?女神的指南的答案应该不会这样写吧?”希缇亚好奇地问。
安婕拉慢慢转过头,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直觉。事实证明,关键时刻我的直觉一般很有用。加入奥诺兰纳,还是成为见习侍者,都是这样。”
希缇亚很想吐槽,那你平时看指南到底有什么用!
安婕拉盯着她看了看,突然回答:“你可以理解为爱好。尽管普遍意义上,人们把这称为‘代价’。”
希缇亚惊诧地看着她,她面色如常,慢慢地说:“这也是直觉!”
古斯塔夫一直走在她们旁边,在听了几句一头雾水之后,他就放弃了参与这两个怪人的对话。然而此时,他一把拦住了继续向前走的两人,皱紧眉头:“等等,有东西!”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希缇亚立刻感觉到周围的环境产生了莫名的变化。明明还是一样的雪林景致,但空气突然变得凝重又粘稠。
比起普通人,魔法师的感知更加敏锐,强大的魔法师比弱小的魔法师也更加能够察觉到“魔法”层面上的变化。
比如现在,虽然严格上说希缇亚并没有魔法,但她感觉到令人作呕的东西正在靠近。
那种气息天然让她极度排斥。
突然,队伍最前面的牛车重重一颤,随后凭空爆裂开来!古斯塔夫一惊,登时喊道:“快撤!是天灾!”
“天灾?”希缇亚和安婕拉定睛向前望去。生活在荣光时代的人,对过去世界的噩梦或多或少有些好奇。
然而,就算古斯塔夫喊叫得及时,整个队伍也仍然快不过攻击的速度。普兰多特家族的男人们举起了各式各样自制的武器,自发挡在队伍最前面,而后方,妇女、老人和儿童趁着机会立刻钻进两旁的树林雪窝里。
古斯塔夫身边,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女举着一把长弓,骑在马上,一骑当先冲向了最前方。
她是古斯塔夫的女儿,维多利亚·普兰多特。就在不久前,古斯塔夫曾骄傲地告诉希缇亚,维多利亚是整个普兰多特家族中魔法最强大的人,假以时日,说不定她能够成为某位神明座下的眷顾者。
——地位与如今的魔法师以及侍者相仿。
而且重要的是,在听到维多利亚·普兰多特这个名字之后,对普兰多特这个姓氏莫名感到熟悉的希缇亚终于想到了这个名字的出处。
根据广为流传的神史记载,维多利亚·普兰多特是在天灾时代,非法斯纳种族最早带领家族皈依生命女神的典型代表。她当时仅仅是个少女,却无疑成了那个时代的英雄人物。
所以,希缇亚遇到的,竟然是刚刚从火焰之神领地逃亡的普兰多特家族!
周遭一切已经完全失去了平静安宁,木质和铁质的武器击打声音四处响起。
“砰”的一声,希缇亚面前的牛车破碎成湮粉,而她也终于看到了所谓“天灾”的真实面貌。
——她一时竟说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乍一看好像是人形,然而五官在能够称之为“脸”的球体上只是黑黢黢的空洞,“肤色”是青灰的苍白,身躯不知道能不能被成为“身躯”,或者更像是从地面上流出来的人形能量体。
在他们前方,几十个这样的“天灾”从雪地里流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在它们出现的同时,原本落满枯叶的雪地顿时变得漆黑,仿佛从地底深处流出的黑色血液。
无论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到这种东西,恐怕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世界应该要完蛋了吧!
“天灾”似乎早已埋伏在这里,循着人的气味蠕动向前,凶残地对血肉之躯的人攻击和撕咬。而沾染上了它们“身体”的人,沾染到的地方立刻变得漆黑,如果不及时舍弃掉这一部分,那种黑色则会快速攀沿到全身,最终,原本正常的人变成了一滩白水,融化在地里。
安婕拉显然从来没见过这种场合,全身瑟瑟发抖,从储物介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