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暮雨,伴着夕阳金黄色的光洒在院内,雨点密而急的落在屋檐上,却又悄无声息的滑下。春风裹着寒意从外头吹进了小院,又透过关的并不严实的窗户吹进了屋里。
蕊香挑帘看了眼外头的雨,忧心的重新踏进屋里。
屋里的女子坐在床上,隔着纱幔,蕊香能看到女人用帕子遮掩着嘴,咳嗽不停。
“姨娘,您病的愈发重了,再这样下去,身子耗不住的。”蕊香给她倒了水,掀开帘子递上,“您就让奴婢去求求夫人吧。”
床幔里的女子伸手接水,露出她病弱苍白的一张脸。
宋秋只沉默着,不说话,伸手接了那水来喝,也只安安静静的喝了两口,便觉绞心似的反胃,把水递出来,不欲多饮。
蕊香接了茶盏,不免更加急慌:“夫人虽压着不给您请大夫,可您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免落得……苛待善妒的名声。她不会见死不救的,姨娘!”
那词在她嘴里滚了一遍,不敢说,但还是说了出来。
“不可胡言!”
宋秋开了口,难得用了重话斥责。她眉心蹙起来,脸上端起肃容,饶是不合时宜,蕊香还是看痴了去。
眼前的女子便是病弱已久,身形消瘦,却反而多了旁人并没有的娇弱可怜之态。她卧床日久,皮肤白皙的有些不正常,但衬得她肤如凝脂,娇花垂坠,反倒惹人怜惜。这样一蹙眉,美人薄怒,最是情趣。
从前宋秋刚入府,身子还没这么差的时候,身段窈窕,姿色上佳,小脸娇俏,一颦一笑便是惊艳,况她又柔弱小意,遍寻整个京城,怕是也没有哪家老爷有这样貌美动人的妾室。若是斗胆和世家贵女比上一比,单论这张脸,那也是挑不出比之更漂亮的女子的。
她想着,又有些难过。她是伺候着宋秋那段最得宠的时日的,如今失了宠,这后院里狗眼看人低,不知给了她们院子多少脸色,可宋秋还是那样温温柔柔的,从不争抢什么。这样好的姨娘,她不想宋秋被磋磨至死。
“好了……”看她红了眼眶,宋秋心软下来,以为是自己说了重话吓到了她,便又柔声安抚,“别怕,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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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回苑中,烛光映在墙面上,丫鬟们捧着茶点进进出出,屋里屋外欢声笑语,好不热闹。这个时辰,正是妾室来正院请安的时候。
上首端坐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女人,保养得宜,四十余岁的年岁看起来却不过三十有余,正是武阳侯夫人魏氏。
“这番世子回京,也算是了了夫人一番心事。”
魏夫人听了这话,佯怒道:“他这一去北境八年,是一点儿也不惦记家里头,此番回来,定要好好罚他。”
那先头开口的妾室语气里含着小心的讨好,附和着:“世子还是惦记着侯爷与您的,只是国事为重,男人嘛,为国为民,是好事,夫人您可别同世子置气。”
魏夫人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玉戒,微微眯起眼来。不知想起了什么,儿子归家的喜悦都冲淡了些许。
妾室们见她脸色不好,有一人观她脸色,立刻起身跪到她身旁:“近来多雨,奴婢给夫人捶腿。”
魏夫人扫她一眼,脸色缓和了些许:“还是你们几个懂事。”
她顿了顿,声音慢悠悠的:“说起来,我们这院子,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年轻人的热闹劲儿了。”
听话听音,几个人对视一眼,思量主母说的究竟是驻守边疆的世子还是那病入膏肓的小贱人。
便有人立时附和:“说来,也许久未见过宋妹妹了。也不知是什么要死的病,竟许久不来请安,真是不把夫人放在眼里。”
“从前仗着侯爷的宠爱便敢日日罢着侯爷,如今侯爷不喜她,她又称病不来伺候夫人。好大的胆子。”
魏夫人微微露出些笑容,端起茶盏,轻缓的吹着茶叶:“再怎么说,她也是正经开脸纳的妾,你们几个啊,也莫要多欺负了她去。”
众人不敢附和。宋秋如今这多少慢待,究竟是下人们自己个儿琢磨出来的,还是侯夫人授意的,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侯夫人的一言一行,自然是不能落人话柄的。
*
春雨连绵,雾蒙蒙的天气,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明溪楼前,一辆马车缓缓停下,那马车低调,车头也并未挂哪家旗,车夫放下脚凳,车上人探出身来。
他着一身黑色宽袖长袍,身形硕长,撑伞而下,伞檐落下水珠,他自雨幕中抬头,看了眼明溪楼的招牌,便收回视线。
路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没有因着雨天便人少寂静。马车上这人并不高调,但这周身气质,长身玉立,还是有不少人回头相望。
京城世家林立,京城百姓没人未见过几个气质卓然的世家公子。可这人单是站在那儿,便宁静雅致,君子端方,让人忍不住屏息,生怕惊扰这位温润的公子。
崔行周自雨中抬步,几息便走进了明溪楼。
掌柜热情迎他,弓着腰端着笑脸亲送他上了二楼:“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小人。”
他微微低头应下,旋即推门而入。
那屋里已坐了一人,见他盍上门,便摘下帷帽,这人看起来二十有余,窄袖束腰,劲装打扮,干练非常。崔行周进来,他便笑着起身:“多年未见,你竟一点没变。”
崔行周弯唇,抬手同他行了个平礼,那人也回礼,请他一道入座。
“你在北境成婚,我没能到场为你贺新婚之礼,我还需给你赔罪。”崔行周举杯,连喝两杯,要再喝第三杯,陆邵安抬手拦住:“你有你的难处,你这样,便是与我生疏了。”
崔行周不言,却也不再坚持,只侧头看向窗外细雨,屋里安静下来,雨声透过竹窗,敲的人心不郁。
“你此番回京,实在不是个好时机。北境山高水远,你大可捏着北境军在外,没人敢打你的主意。”
陆邵安看崔行周神色淡淡,手里握着的酒轻轻摇晃,他不知想到什么,暗叹一口气,道:“父母族人皆在京中,我不能不管不顾。”
崔行周听了这话,垂下眼,手里的酒杯在手中转了一下,最终还是仰头,酒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