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课程很快过去,晚自习下课,教室里熙熙攘攘,三两成堆商量着一起回家或是校门口小吃街走一轮。
也有为一道物理题的答案争执的面红耳赤的,旁边有同学经过好奇的瞄一眼,发现不会, “算了,明天老师来不就知道谁对谁错啦。”
楼上楼下都是桌椅板凳移动的声音。
赵西商从后排挤过来扔给陈错一串钥匙, “走,九里山车神,今天穆子骁说来了两辆新货。”
陈错抬手接过,拉上书包拉链单肩背在身上, “你先去,我等会。”
赵西商不解: “为什么不一起去,等会,你待会还有事?”
他想不通大晚上的陈错除了车队比赛还有其它重要的事。
“嗯”
陈错敞着腿,钥匙在手里掂了两下,上面银色的标志反射出冷光,扭头看向窗外那道背影‘
他站起来,臀部高过桌面,黑色运动裤,侧边带着白杠。
“没多大事,但是我得亲自办才放心。”
路经广源街,街边小商铺玻璃柜里陈列着一排排的点心,门口大缸里堆着冰,旁边一个龙头样式的铁案台,是专门做手工冰沙的地方。
晚上十点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暑气。
再往前,从南味巷子里转两个弯,应该就能看到那棵卧着的槐树。
这边胡同真多。
鹿童言握着书包肩带,上次和陈错一起来还不觉得什么,今天晚上自己一个人走,才感觉这巷子有些暗。
其实两边也有住户,只不过人比较少,加上留在这里的几乎又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早就熄了灯休息。
有的石阶门口放着小盆栽,小金鱼在水缸里游,门楣两边挂着灯笼。
偶尔一两声猫叫,鹿童言心里一颤,吞了下口水,提醒自己不要紧张,只顾看着眼前石砖铺成的小路。
转个弯,终于看到了盏路灯,只要从那个路灯旁过去,再右转到另一条巷子,过十来米就能到琉璃巷。
鹿童言却突然顿住脚,有些无措。
路灯下面,站着几个男人,有的上半身赤着上半身,手上夹着烟头。
青白色的烟雾缭绕成圈,夹杂着淡淡的暑意。
他们或许是附近的工人,夜深下班出来乘凉,年纪四十岁上下,有几个蹲在路边打牌。
其中一位双臂抱在胸前,感觉到有人,往这边看了一眼。
他颧骨很高,像是在里面放了两个石头,人偏瘦。
她被这眼风刮的心突突的跳,本来走出来以为柳暗花明,结果又来这么一遭,双腿有些发软,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
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只觉得头皮发麻。
虽然明知道他不是他,一点也不像。
鹿童言低着头,有些耳鸣,慢慢的向后挪。
她不想再往前走。
还是克服不了。
有些埋怨自己。
鹿童言只觉得前面如漩涡,平静中涌动着圈圈强烈吸力,再往前靠近一点,无力的窒息感又会袭来。
她没有浮木,暗流之下无穷无尽名为恐惧。
明天吧,明天她一定会放下芥蒂,从这边过去,毕竟早上她已经从这走过一次了。
一点点往后退,却突然撞进一具胸膛里。
炽热的,跳动的。
那人低低一声在她头顶响起, “干什么?”
鹿童言双手交叠,捂住自己差点要叫出来的嘴,杏眼圆睁,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黑色短袖,可能是怕热,袖口全部卷至肩膀,露出大臂肌肉,是介于少年人与成年人的那种紧实。
少年骨骼尚在发育,在皮肉之下野蛮生长。
黑色的鸭舌帽下一双浓墨似的眸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
或许是看到他的那一刻。
鹿童言手还没放下,摇摇头表示没事,稍微正正神。
陈错目光落在她脸上、肩头,起到了安抚的效果。
她抬起脚,白色板鞋往前移,风从校服裤管里灌上来,往前走,一步,两步,......十五步,走到那群人身边。
他们目光落在她身上,又看看后面跟着的男生,接着注意力又放到了牌局上。
“嘿,三个八。”
“要,炸弹。”
人声渐渐远去,来到安全地带。
鹿童言垂着头,只顾着走路,转弯,再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
白色板鞋踩着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在安静的巷口里明显,后面跟着串散漫的脚步声。
鹿童言忍不住停住脚,巷口一弯弦月,她将风吹到脸上的头发挽至耳后。
陈错落在她身后五六米的位置,还是那么漫不经心的姿态,帽檐压的很低,单手插兜,校服外套系在书包带子上单肩背着。
察觉到她停下,他也停住脚。
微微昂着下巴。额发压过眉梢。
鹿童言抬手扶了下因为汗从鼻梁滑下去的眼镜,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那天她安然无恙的回到家。
第二天上学,陈错虽然坐在她前面,但是没有提昨天晚上的事,也从未拿她的胆怯和大家开玩笑。
他维护着那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晚上放学,鹿童言走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回头,陈错依旧跟在她后面。
南味巷路灯下的那群人有时在,有时候不在。
大概是第三个晚上,她经过的时候,听见其中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 “把衣服放下,没见小姑娘走头都不敢抬吗?”
有个天热将衣服下摆卷起来袒露着腹部的人噢了两声,看看鹿童言,然后将那布料往下拉。
她忘记当时是什么感觉了,就是觉得那些游离在水面下的恐惧,似乎安分了些,不再那么奔逃四窜。
陈错也不说话,就这么在后面跟着,直到看着她走进家门。
每天如此,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