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回猫在唐鲤身后,朝苍墨挤眉弄眼,步仙坪上的修真者被龙啸刮倒一大片,姜星回的脚稳得仿佛在地上生了根。
“参见天章圣君。”唐鲤心中讶异,也只能躬身退到一边,看二愣子似的姜星回居然还在傻呵呵地仰头观望开宁龙影,唐鲤一把将人拽到身边,低声恐吓:“傻站着作甚,这是天帝长子,天章圣君苍墨,冲撞天子圣驾当心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当然认得。”姜星回应得坦荡,还像是盼着唐鲤追问如何认得,只是唐鲤并不上心这小鬼说了什么,瞪着眼全神贯注瞧着登仙门一众管事。
“叩见圣君,圣君要为我等小民主持公道啊!”沈清源像是见着救星一般,领着登仙门将苍墨团团围住。
苍墨在天庭——尤其是权力核心——没多大出息,在修真界倒颇有些盛名,与不少门派合作诛杀过为祸人间的大小魔族势力,被奉为心怀苍生除魔卫道的好神仙。
一如既往端着笑脸,苍墨粗看极像个和事老,登仙门一众人围着苍墨跪下七嘴八舌告了好大一状。
唐鲤拼凑起看客的零碎话头才知道,苍墨是今年登仙道的赛事监理,登仙门托了好大一圈门路才请来的。上一届唐鲤参加的登仙道监理是二皇子金麟,三皇子帝渊几千年前也曾监理过一回,那算是登仙门立身之本。天帝拢共就这三个儿子,登仙门这趟是铁了心想集齐天子套票,面子里子在修真界可就翻上天去了。
兴许是苍墨在山上听见了步仙坪的动静才现身,唐鲤又纳闷,自己当年便是冤死在诛仙台上此人也未见得眉毛会动一动,今次怎么就管起闲事了?
直到登仙门一众实在告无可告了,掌门沈清源连磕三个响头终于慷慨结语:“圣君,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苍墨耐心好得很,噙着笑安静听罢,径直望向唐鲤:“你呢,你怎么看的?”
“楚潇潇一应报名文书俱全,背书充分,当然有这个资格。”
苍墨颔首:“诸位,不需要我重复了吧。”春风拂面料峭生寒,直笑得登仙门门人背脊发冷。
门人垂着脑袋相互交换眼神,好不容易请来的真神如何敢得罪,几个话事人唯唯诺诺不敢接着哄闹,却也不肯就此罢休。
唐鲤暗笑,苍墨真是装得一把好脾气,当年天章穹庭中绞杀唐鲤的千般心思但凡漏出那么一星半点……
开宁龙影在步仙坪上空盘旋几圈,猛一扎子朝登仙门众人俯冲而下,咆哮龙吼直冲面门。
“谨遵圣君旨意,谨遵圣君旨意!”沈清源跪在最前头,只瞅着那灿金龙头血口大张冲来,自己整个人都不够神龙塞牙缝的,当即五体投地跪扑下来。
开宁龙影俯冲而下又急转直上,甩甩尾巴化成一柄长剑收回苍墨身后的剑鞘之中,开宁剑缓缓隐入虚空,步仙坪从白昼重回黑夜。
天地旷默,唯余登仙门一众人齐刷刷磕头饶命的声音,唐鲤掩在苍墨身后,想笑不敢笑,托苍墨的福,楚潇潇的名总算是报上了。
报名事了,苍墨仍是凝神伫立,才刚归鞘的开宁剑又缓缓浮现,金光像是裂隙撕开黑夜,没有杀意,却逼人屏息。
“有魔气。”
仙魔相克,丹元越纯净修为越精深,同样也越忌讳魔气污浊,步仙坪立时骚动一片。
给金龙塞牙缝的惶恐劲还没过,一口大气还没喘上又是魔族,沈清源神思不属,被丹箓长老搀扶着踉跄起身,这下是连站都站不稳了:“圣、圣君,眼下可是登仙道比试之时,我等兢兢业业不敢分毫放松,窝藏魔族的罪名我等可实在担待不起啊,圣君明鉴!”
苍墨没工夫扯皮,闭目掐起神诀,巨大的金龙在步仙坪上空影影绰绰,盘旋逡巡,金光将步仙坪上所有人笼住,像是在搜索什么。
龙影播下的仙威沉压在每个修真的头顶,唐鲤先前那一时的怒火与之相比,萤火之光耳。
果然有几人撑不住了,魔修无论外表伪装得再无瑕,魔元也承受不了如此浓郁的仙气,尤其是天章圣君饱含圣眷的神威。
魔修身份败露,索性不再收敛面目,今日注定一死,何妨大闹一场,霎时浑身魔气暴张,若无圣眷克制,身边几个倒霉修真就被魔气冲进神骸七窍,遭老罪了。
其中一人将腰上登仙令直直朝苍墨掷出:“本想着到时机再动手,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上!”
除魔卫道说来好听,修真者平日里孤身见到魔族大都绕着走,魔族一是凶,二是脏,沾上魔气想浆洗干净可得费点功夫。
虽说仙魔相克,修真未必一定落在下风,但修仙的总是更自爱些,飞升要紧。
更何况一人围剿众魔修的可是天章圣君,哪里需要他们凡人出手。
步仙坪上鬼气森森,开宁剑化成的龙影依旧镇在上空,圣眷之息护着凡修不被魔气灼伤,苍墨几步腾挪跃入空中,刀剑无眼,伤了路人也不好。
魔修绝不是苍墨的对手,奈何几人死志决绝,豁出命围杀竟和苍墨打了几个来回。
这几个魔修死不足惜,但正值登仙道要紧时,自家地盘上出了乱子已是出了大丑,再像木桩子一样傻站着那登仙门这下可就当真颜面扫地了。
沈清源才被开宁龙影威吓一通,膝盖仍在发抖,饶是如此,他也咬牙抽出命剑跃入战局。
戒律长老修为十分了得,本打算给掌门打个配合,被丹箓长老一把拉住:“步仙坪虽有圣眷护持,但没个厉害人物镇着也不行,谁知道这里是不是还潜伏着什么鬼啊魔啊的,我去给掌门搭把手。”
丹箓长老说着便跳出龙影圣眷,手中洒出一把黄符,在空中轻飘飘的,像纸钱。
姜星回倚着树看热闹:“这老匹夫老胳膊老腿一把年纪的,没想到还真是条好狗。”
四下里没人凑近他们,唐鲤估摸着姜星回这只半妖是在和自己唠嗑:“怎么说?”
“楚道友长跪步仙坪的这几日,最刁难她的就是这个丹箓长老,沈清源只说不收,他还添油加醋骂人,这回又存心撇了戒律长老自己上去给沈清源掠阵显摆忠心,如何不是条好狗。”
唐鲤扭头去寻楚潇潇:“丹箓长老骂了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