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楼宴可是在披星楼上?”唐鲤不应声,只是扯起嘴角松快一笑,扬了扬手里镶金嵌玉的请柬,“披星楼是登仙门宝地啊,非请勿入,此番难得受邀,我很期待。”
唐鲤对登仙门不算了解,对披星楼仅止于耳闻,楼高百尺,披星戴月,是登仙门最恢宏也是最神秘的所在,登仙道历年机要都藏在披星楼里,无掌门令牌不得入内。
苍墨是赛事的监理,自然座上宾,唐鲤是无官无职的地游神,但仙人地位总是高于凡俗,席位就摆在苍墨左首处。
隔着水幕众目睽睽之下,楚潇潇被元泊桥打得不成人形,唐鲤是楚潇潇至交,她会如何行事?
所有人推杯换盏间时有时无地望向唐鲤,连苍墨间或也瞥她两眼,唐鲤只是喝酒,谁都不知道她居然这么会喝酒。
酒过三巡,唐鲤已经喝趴了不知几波修真,仙力可以洗髓醒神,但她这么个喝法仙力也不济事。自知酒量到头,唐鲤向主客主陪遥遥摆手,颠颠倒倒走出门去,琼楼宴设在披星楼顶楼,翻上露台就是楼顶,是登仙门中距离天穹最近的位置。
唐鲤一筋斗翻上琼楼天顶,才发现手里居然还提着一坛陈年玉堂春,夜深寂寥,披星楼顶只有风声,她望着月亮有一口没一口灌酒。
每个踏进秘境的修真都签了生死状,没人能担负他们的生死,“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唐鲤胡乱叫嚷着,大脑被酒精搅成一锅浆糊。
抱着酒坛,唐鲤蜷在屋顶瞌睡过去,送信的青鸟快把她脑门啄成马蜂窝也没将人啄醒。
苍墨受够了一茬跟着一茬的敬酒,唐鲤无名之辈来去自由,苍墨却苦恼找不到离开的由头。青鸟的灵息洁净纯粹,在污浊的凡尘中极易辨认,苍墨推说天庭此时来信必有要事,登仙门再好客总不能守着主客拆信看信,只能讪讪目送苍墨步出酒席。
筵席只静默了片刻,苍墨旋即听到身后又响起觥筹交错声,青鸟感应到上神气息,扑腾着飞落在苍墨指节上停住,苍青色的翠翎在月下映射出斑斓华彩,是天庭才能养出的华贵灵鸟。
看信是个好由头,但信不是写给自己的,天庭怎么会有人给自己写信呢?苍墨自嘲,连唐鲤这样的人在天庭都有人记挂。只是这个被记挂的人此时正搂着酒坛披着星光,在楼顶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唐鲤,醒来。”苍墨的神力和唐鲤自己微薄的仙力不同,轻易便洗去满身酒气。
唐鲤捂着脑袋□□着坐起身:“这地砖硌死个人。”
酒水喝多了眼睛肿得厉害,唐鲤摸索着拆开青鸟信,眯缝眼贴着读信时不忘向苍墨道谢:“圣君费心了。”
苍墨头一回听唐鲤客气一声圣君,只觉头皮都要炸开了,清修不够,还是不够。
“你可知这是谁的信?”唐鲤读信读了很久,正当苍墨要离开的时候,她却突然开口。
“我应当知道?”
“你不认得彩裳公子云霓衣,但你应该还记得窃仙缘一案,他就是那个治好我血鲤神罚的好友,”唐鲤将她吓人的右半张脸朝向苍墨,“现在这鲤鱼印记只不过是看着狰狞,五十年前刚烙上的时候还会不断抽取气海真力,直到抽空成一具干尸为止,我能活到现在多亏了云衣。”
苍墨并不关心唐鲤的生死际遇,出于礼节颔首表示了解,无论在酒宴中还是酒宴外,要应酬的闲人总是那么多。
看出苍墨心不在焉,唐鲤抓过玉堂春一饮而过,将信揣进兜里翻身睡回笼觉:“狗叫太吵,一声一声叫着圣君呢,您不去看看?”
“圣君?圣君?敢问圣君在沐星台吗?”底下果然传来丹箓长老的声音,那狗腿子费老鼻子劲儿掐仙诀儿飞到楼顶,楚潇潇在秘境中九死一生,登仙门要背一半的责任,唐鲤心中有气,故意拿仙威压着要他白白使劲。
丹箓长老一看就是兜兜转转找人找了半天,又被唐鲤仙威好一顿磋磨,老脸上都挂起虚汗:“圣君与仙子果然在此,可教小道好找。凭高且一望,目极不能舍,非是小道自矜,披星楼乃是修仙界不可多得的胜景,幸得二位上仙赏看,小道当真面上有光。只是掌门内心十分感激二位莅临指教,特地备了薄礼不成敬意,万望上仙移驾一观。”
唐鲤背着身全不搭理,甚至假模假式打起酒鼾,半点不领这人情。
是以唐鲤并未瞧见丹箓长老那浑浊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悠了好几个来回,转悠得苍墨背脊发麻,坊间那些下三路的传闻,一看到丹箓长老的脸,又全都回想起来了。
本想着是不是多少该劝劝唐鲤别露天睡着,会着凉。看丹箓长老两丸鱼目正死死盯着看戏,苍墨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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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鲤一觉醒来已是晌午,日头晒得紧,神清气爽推开门,奉茶童子倚着门廊已经等得睡着了。
“小道童,找我何事?”唐鲤不喜登仙门,但也不至于和一小毛孩过不去。
童子一个激灵支起身子,扯着衣袖抹了把嘴角口涎:“禀上仙,奉丹箓长老之命,特请上仙往披星楼中阵一叙。”
“昨个儿刚去披星楼吃了酒,怎么今个儿又去?”
“我也不知,只知这是丹箓长老的吩咐,请上仙披星楼中阵一叙。”
看小道童复读机似的架势唐鲤也不再追问,披星楼只有风景绝胜的顶楼偶尔用作宴饮,宾客进入披星楼顶通过的也都是特殊的传送阵法,与别的楼层全不互通,那些不开放的区域才是登仙门宝地真正的金贵所在,唐鲤也有兴趣多瞧几眼。
跟着道童一头雾水站在披星楼长阶前,披星楼近看高耸入云,仰着脖子看都费劲:“你家丹箓长老呢?怎么请了人来,自己却没影了?”
正抱怨着,丹箓长老匆匆自披星楼步出,脸上尽力赔出和蔼的怪笑安抚:“上仙息怒,小道方才正查阅典籍忘了时辰,上仙莫怪。”
唐鲤回想了一下步仙坪上丹箓长老那阴阳怪气的嘴脸,后来与这老匹夫也无多交集,今日这是打哪门子算盘呢:“你伺候天章圣君时爱怎么自称我管不着,我入道年纪可比你少了四五百年,长老对着我自称小道,是不是谦虚过头了?”
丹箓长老嘿嘿笑着,哈腰引着唐鲤走进披星楼:“步仙坪一事是登仙门失察,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