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平和,老夫人的病未见好转也未加重,柳氏还在山里庵堂吃斋念佛,江敬回也仍旧在忙公务家都没回,江晏之与邵月如照常读书听课,去老夫人房里侍奉,各自处理事务。
闲暇时江晏之就带着邵月如大街小巷闲逛,把苏州城里邵月如前面十几年没看过的稀罕玩意儿都看了一遍。
邵月如跟着他跑得气喘吁吁,撑在膝盖上直不起腰,连连摆手,“不走了,走不动了,再挪一步也不能了。”
“这才哪到哪儿,一条街都没走到头,还有好多稀罕物没看呢。”江晏之戏谑,“邵月如,你不行啊。”
邵月如回头望走过的路,苦着脸道,“天地良心江晏之,我活了十五六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有车赴宴有轿,一个时辰内靠两条腿走这多路,这还是出娘胎头一遭。”
江晏之笑了她半天,找了个坐处与她坐着歇息,心向江湖的少年与久居深闺的少女,此时还没意识到世事无常福祸反复。
两人在街上歇息漫步时,杜家正迎来一位贵人。
贵人掐着兰花指,捏着尖细的嗓音,轻蔑望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官人,“杜大人,你让咱家说你什么好,这么点小事,耽误这么长时间,一点夏税银子,办不了你早说呀,咱家另找高贤就是。你须知,咱家是陛下跟前儿的人,对陛下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取你自家的东西还要经别人三应五许,杜大人呦,你说这气不气人?”
“公公息怒,公公息怒,是微臣办事不力,原本都得手了,江知府把苏州翻了个底朝天都没露馅,只等着装车上船,谁知道半路又被江家那混账小子给坏了事。”
“江家?”公公琢磨了一会儿,随即问,“就是苏州那个首富,江知府江敬回家?”
“正是,他家那蠢王八羔子觅到了咱们的踪迹,这才坏了咱们大事。”
“呸”公公啐了杜大人一脸,“咱家看你才是那蠢出生天的王八羔子,被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坏事。”
杜大人被啐了一脸腥痰也不敢面露愠色,默默擦掉脸上的秽物,笑嘻嘻躬身陪站在一旁。
公公思量半天,冷笑道:“江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点兵,立刻围了江家。”
“公公,”杜大人有些犹豫,“就这么贸然围了江家怕是……”
“怕,怕个屁,”公公啐道,“杜大人,你远在苏州,不知道京城前朝后宫是个什么局势,贵妃娘娘宠冠六宫,那是陛下心尖尖儿上的人。”
杜雾仁虽在苏州,并非如公公所说对京城局势一无所知,否则他怎么能抱上这条大腿。
东宫失德被废后空置多年,陛下子嗣众多对东宫之位都是虎视眈眈,然而有能力争夺储位的也就几个,其中最有优势的当数康贵妃所出的四皇子,深得陛下宠爱,又有母族扶持,夺储君之位如探囊取物。
杜雾仁汲汲营营半辈子好不容易熬上来,走了八辈子大运让他儿子认了国舅爷当义父,办好夏税这件差事,调任京官指日可待,再不济挤走江敬回,整个苏州都是他的天下。
如是想想,脸上残留的唾液都香了不少。
“公公言之有理,是微臣愚钝。”
“行了,”公公哼声道,“子戌公子何在?这等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可别怪咱家没提点。”
杜雾仁闻言喜不自胜,忙召杜子腾出来,点了一队人马往江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