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钟灵这个名字,才片刻功夫,竟将她与江晏之的关系猜出个五六七,还委婉点出来,只怕刚才的说辞,她也是能听出破绽。
邵月如道:“我与夫君确刚成婚不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逢此大难,劫后余生,实不敢大意轻心,还望姑娘见谅。”这便算解释了刚才让她为江晏之换衣裳的迟疑了。
见邵月如言辞恳切,钟灵倒也没为难,又翻出一身女子衣衫,对邵月如道:“这是我娘的衣衫,邵姐姐不嫌弃不妨且将身上血衣换下。”
邵月如自是没推辞,且看得出,钟灵递过来这身衣服,衣料上乘,不是普通采药砍樵百姓家用得上的,邵月如心里,不由对钟灵父女的身份多了几分揣测。
换上衣服便守在江晏之身旁照顾,钟灵笑道:“邵姐姐还是给江公子换下衣裳吧,一身血衣穿着可不舒服。”
邵月如愣了一下,还是放下帘账,伸手去解江晏之腰间的腰带。
手指触碰到腰带,又颤抖着缩回来,但看着江晏之身上的血,她一咬牙把他的衣裳解开,露出坚实的胸膛……
刚开始,她还有些伸不出手,但看到江晏之半身伤痕,不自觉就没有最开始的羞怯感,只恐用心不够,碰到他的伤口让他更加疼痛。
一身衣服换下来,邵月如已经是满头大汗,脸色也泛着胭脂红。
不多时,钟灵父亲就猎了两只野味回来,还带了一大层蛇蜕回来交给钟灵。
钟灵父亲看到邵月如穿上钟灵母亲的衣衫,转头看向钟灵,钟灵笑着点点头,“我给她的,身外之物,积德行善。”钟父便没再说什么。
邵月如帮着这对父女做了晚饭,提出想去打点水回来烧水给江晏之擦身子,钟灵主动陪她去。
小姑娘聪慧过人,不知是不是看出邵月如和江晏之对她们没有威胁,主动释放善意,带着邵月如去打水,一路上喋喋不休,找山里的奇闻异事来说,很快便返回小屋。
钟灵提醒邵月如,晚上江晏之可能会发烧,所以一个晚上,邵月如都用心守着。
接连两天过去,江晏之还没有要醒的样子,邵月如不由得焦急起来,钟青出山送药材,钟灵一边分拣着草药,一边宽解她:“他这点伤说不严重毕竟你也看到情形了,说严重倒也废不了半条命,苦头自是要吃些,好在他底子好,醒来也就是这三两日的事。”
果然在第三日夜里,邵月如为江晏之换药时,江晏之迷蒙睁眼。
他年幼时曾去过母亲的庵堂,殿前殿后供奉着玉皇、如来、观音、弥勒等十几尊菩萨,玉皇如来宝相庄严,弥勒笑口常开,唯有那尊观音像,端庄垂眸,如悯众生。
如今,那尊观音像却与眼前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邵月如……”
“你醒了!”邵月如十分惊喜,江晏之想动一动,被邵月如立即阻止,“你别动,你身上伤口还没愈合,不能乱动。”江晏之便也就听话没再动了,任由邵月如在他身上摸索换药。
许是火光摇曳,照得江晏之眼里晦暗不明,一目不错地盯着邵月如,照得邵月如面如胭脂,动作也急促混乱。
“好了。”终于换好药邵月如呼出长长一口气,“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她收拾好东西离开,去吊锅上取食物,回来时江晏之已经撑着坐起来,靠在墙壁上。
“你怎么坐起来了,你伤还没好,不能用力。”
江晏之宽慰她笑了笑,“感觉睡了好久,再不动一下,身上都生褥疮了。”
邵月如以为他说身上生疮了,忙放下碗要去掀他的衣裳,“怎么会,我一直给你擦身子,没发现生疮啊。”
等掀开腰间衣裳,看到精壮腰身,她倏一下红脸,反应过来,慌忙给他盖上衣裳和被褥,结结巴巴不知说些什么:“你你……我我……没有的事!”
江晏之一看就笑了,“小娘子做甚羞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小生从头到尾,自当囫囵奉上,任由取予。”
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像原来那个浪荡公子,说着还试着摊开双手,真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邵月如想起就来气,嗔怪地瞪他一眼:“还好意思说,没见过你这么蠢笨的,打不过不知道跑吗?我当日若不回去,你就等着被熊瞎子叼去喂熊崽子。”
江晏之笑笑没有说话,偏头垂眸看着邵月如,笑得浑不在意。
邵月如狠狠剜他一眼,把汤水吹凉送到他嘴边,并向他讲起他们现在的处境,这几日,钟灵父女白日砍柴采药,晚上又回到小屋,只今晚钟灵父女进山采一种珍惜草药,约摸天亮才能回来。
“我观这对父女,不像寻常樵夫和采药女,却不好冒昧打探,但现下你身上重伤未愈,且他们看起来也无加害之意,便暂住几日,等你伤好些,咱们便离开。”
江晏之微微牵唇,低声应:“嗯。”
收拾完一切,邵月如让江晏之躺下,江晏之神色温和道:“躺了太久,睡不着,你先睡,我坐一会儿再睡。”
邵月如也没强迫他,“那行,我就睡在你旁边,有什么事随时叫我。”说着,合衣在江晏之身旁躺下。
她接连几日衣不解带照顾,也实在累得不行,好不容易他醒了,她也能睡个安稳觉,很快便进入梦乡。
木屋简陋,并没有多余的床褥,江晏之把身上的被子盖到邵月如身上,借着火光,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呼吸轻浅,神态柔和,不自觉弯唇浅笑。
她松开刀惊恐地出现在他面前,背着他一路絮絮叨叨让他活下去,抱着他呜咽痛哭,为她擦洗换药悉心照顾……他都知道,都能感知到。
江晏之伸手抚在她头顶,“邵月如,你这个女人……真是……”
“观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