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主和翁掌柜被带来时,面上疑惑与惊恐之色交织。他们来时向领路的侍卫询问过为何贵妃会宣召,但侍卫一直不曾多做解释,只说等他们到了便会知晓。
“草民参见贵妃娘娘。”
施贵妃不叫他们起身,而是转头问青栩:“本宫从未见过他们,入宫进献的人都是有严格制约的。”
跪伏在地上的杜家主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回娘娘的话,草民是清州杜氏悬壶坊的老板,同太后娘娘的侄儿、宝安堂刘老板是同行,此次也是经由刘老板的推介才得以进宫面见贵人。”
“本宫有问你话吗?”施贵妃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吓得他忙不迭地低下头。
从他嘴里听到“刘老板”这个人时,施贵妃心里便有了计较:“你此前向太后进献过人参,可有此事?”
“是,草民听闻太后饱受失眠苦扰,遂献出我杜家珍藏许久的从北方购进的人参来为太后解忧。”
施贵妃面色一沉,一手狠狠拍向桌案:“你可知如今太后托了你的福,躺在榻上不省人事,你妄图谋害太后凤体,按律当处极刑。”
“贵妃娘娘,草民冤枉啊!”杜家主被这一连串的罪名唬得昏了头,立刻惊慌地叫喊起来,“草民不知做了何事,让娘娘有了这样的误会,娘娘明鉴啊!”
“你究竟给太后献了什么?太后如今昏迷不醒,身中热毒,宫中膳食管控严格,便只能从其他的入口之物着手,太后的宫女说,昨日除了你献的人参便再无他物。”
“这、这……怎会如此,那人参可是至宝之物……”
杜家主额冒冷汗,抖如筛糠,他身旁的翁掌柜倒心思百转:“草民等微末之身,哪里有胆子妄图谋害贵人,若是处死了也算不得什么,只是难以揪出背后谋害太后的奸人,未免得不偿失。”
荀云婉在一旁看了几眼相对稍显镇定的翁掌柜,她今日刻意没有带静玉一同来,但静玉回来时也特意和她提起这个姓翁的掌柜。
“那你倒是说说太后是怎么误食异物的。”施贵妃冷冷开口,“如今你二人最有嫌疑,除非你能找出他人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荀云婉状似无意间说道:“难不成是太后娘娘的身体不适合服用人参,而青栩姑姑与朱檀姑姑忘了告之杜老板这一点。”
“绝无可能。”朱檀心直口快,“许多御医都为娘娘诊治过,说娘娘的身体没有不适于任何药材,必然是他们进献的人参有问题!”
荀云婉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是吗。可惜那人参已经被太后娘娘服用了,想来也难以查证人参是否有什么问题。”
施贵妃想了想,开口道:“杜老板只进献了这一枝人参吗?”
青栩回道:“不,共有五枝,除了太后已经用过的,余下的都收进库房了。”
“去把剩下的人参全部拿来,等冯院判查看。”
青栩领命而去,殿内开始响起了一些窃窃私语之声,施贵妃看着仍跪在地上的二人:“你们好好考虑清楚,要不要从实招来,若是肯说实话,本宫兴许能在太后跟前为你们求情一二,若是仍想嘴硬隐瞒,那本宫必然严惩不贷。”
杜家主和翁掌柜面面相觑,他们心里也叫苦不迭,本想着抓住机会,得到赏识后一步登天,谁料竟出了这档子棘手的事,若早知这皇宫里如此险象环生,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来了。
贵妃让他们说实话,可他们已经句句实话、和盘托出了,若是再为自己开脱,岂非又成了心虚狡辩。
荀云婉不动声色地看了沉思的徐照一眼,再看看殿内众人皆神色万变,气氛凝重,她不介意把水搅得再浑浊一点。
于是她对二人开口道:“二位还是尽早说出实话吧,太后凤体耽误不得,也免得牵连了引介你们的刘老板。”
她的语气轻柔温和,没有质问的意味而只是劝慰,声音也不大,却被施贵妃听进了耳中。
“引介你们的人是谁?”施贵妃问。
翁掌柜道:“清州宝安堂的东家,刘翮……也是太后娘娘的侄儿。”
荀云婉注意到徐照的一只手立刻握紧了椅子的把手,施贵妃也在听到回答之后审视了朱檀片刻,她竟一下子忘记了方才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姓刘的人。
“把刘翮也带来。”
*
刘翮顶着施贵妃的阴沉的眼神的打量踏入殿中,在沉重的气氛里,他对这样如有实质的目光毫不在意,也对神色复杂的杜家主和翁掌柜视若无睹,恭恭敬敬地向施贵妃行礼:“草民刘翮,参见贵妃娘娘。”
施贵妃淡淡地应了一声,刘翮弓着的腰挺直起来,仿佛这才看到地上跪着的二人:“哟,这不是杜老板和翁掌柜吗,您二位怎的跪在这儿啊?”
施贵妃仿佛没有看出他的装模作样:“他们意图谋害太后,本宫正在严审他们。”
“怎会如此?贵妃娘娘,杜老板和翁掌柜一直本分地做人经商,他们是万万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啊!”刘翮面色焦急忧愁,竟又跪了下来,言辞恳切,“草民与杜老板同在清州这么多年,即便他后来搬迁到绍中,草民也一直相信他的为人。”
“你说了不算,这里的任何人说了都不算。”施贵妃边说着,边抬眸看向赶来的冯院判,她让冯院判将芍药汤给太后服下去后,把青栩拿来的那些人参好好看一遍。
“冯院判,你可要看仔细了,此事关乎太后,容不得半点错漏和差池。”
冯院判接过人参,将其表面仔仔细细的摸了个遍,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人参多生长在北部,南部的燕朝人平日里很难见到,作为在场唯一一个雍朝人,荀云婉也颇为好奇地稍稍凑近看了看,随后略微侧过脸,好像在同身旁的徐照闲聊一般:“这野参在我们那儿倒是很常见呢,我幼时也曾与父兄一道登过山,山林间也时常能见到,父亲告诉我人参若是遭到蛀虫之类的侵害,那么它会生出霉斑,或是内部腐坏。”
冯院判听了,心下一动,手摸到了人参上面的一条裂缝,他便顺着这条裂缝将人参剥开,当看到暴露在眼前的内里的情形时,冯院判的神色随即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他将被剥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