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星月交辉,银河悬挂天边。
瀛洲隐雾密林一处不知名的河谷,流水潺潺,茂林静谧,在人烟绝迹的生命禁区,一栋青翠竹楼倚湖畔而立。
竹楼的主人在今夜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圣人们不会允许中州遗族拥有一位从圣境的强者……还是战力最强的剑修。”
“但……外面有很多人想保下你,只要你愿意弃暗投明。”
天寻正喝着茶,闻言,轻笑一声道:“所以,你千里迢迢从赤城赶来这儿,就是为了来做说客的?”
对面人注视着天寻那看不出一丝破绽的盈盈笑脸,忽然顿了顿,不自然地错开了视线,默认了,然后道:
“……你是大劫过后数百年,人族唯一有希望成圣的天才。”
“谁都不希望因为遗族的身份失去你。”
人族势力的格局,近千年没有变过。
因为千年来站在全人族修士巅峰的从圣境强者一直都是那六位,分别坐镇离合道宫、玄冥剑宗、无妄斋、天火宗、摘星观、通天寺这六家顶级宗门势力。
直到现在,天寻出现了,她是近千年来唯一突破了那道卡死无数神游境巅峰的天堑,一脚踏入了传说中的半圣境界,真正拥有了挑战从圣境的资格的人。
就算是已经有圣人坐镇的六宗,也无法拒绝拥有天寻后一门二圣,也就意味着拥有了打破六宗平衡格局,称霸人族的可能性。
更不用提那些离顶尖只差‘一位圣人’的宗门势力。
哪一家得到天寻,哪一家就有跻身人族第七大势力的资格。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神仙也不行。
所以在得知天寻身份后,那几位没有立刻判她死刑,而是派了人来游说她改换门庭。
这游说的人选,也选得很妙。
天寻神色淡淡,对此不置可否。等对方说完了,才轻描淡写地扔出一句:“不。”
她迎着对面那人愕然的眼神,将茶壶往前一推,勾起唇角,说:“尝尝看?”
“我们这批人当年在学宫偷偷种下的橘子树结果了,我分到一点,吃起来有点涩,泡茶味道倒是不错。”
那人掩在衣袖下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喉咙发紧,语气急促道:
“外面大把大把的宗门做好了准备,扫榻以待,只要你肯点头,数不尽的稀世珍宝、灵脉矿藏……都会源源不断地入你囊中……”
“你会成为中土六洲最尊贵的七个人之一,享有无上的权力。”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说到最后,语声蓦地放轻,竟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她再度拒绝。
又像是祈求她回心转意。
天寻慢悠悠地喝着茶,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脸。
——眉宇不自觉地揪起,悔恨之意非常明显。
不像是假装的……
这么看,是后悔发现她身份的时候,把真相捅出去了?
还是说,后悔……被幕后势力裹挟着,逼迫着到她这个苦主面前,面临可能被她嘎掉的风险,游说她改换阵营?
倒是不用担心会被她嘎掉啦。
因为……就是知道你会泄密,所以故意暴露身份给你看的呀。
天寻并未回答,而是漫不经心地说:“你喝不喝茶,这橘子茶可是我费了不少功夫才搞出来一壶,子晴他们还没尝过味呢……”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橘子茶。
果粒在嘴里含了含、又嚼了嚼,橘子清甜的香味在口中弥漫开。
天寻忍不住在心里臭屁地表扬自己:好茶好茶,比那些高阶修士装逼专用的苦茶好喝多了~
我可真牛逼!
就是时间不够了,不然肯定得把奶茶芋圆什么的也给搞出来!
见对方没有半点要喝的意思,天寻眼里浮现出淡淡的可惜,她扬了扬下巴道:“你要是不喝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这就是彻底拒绝的意思了。
那人不说话了,但也没走,视线盯着茶壶,凝滞了。
呆坐在那里不动,像座凝固的雕塑。
天寻瞥了一眼没有品味的‘雕塑’,懒得再陪对方浪费时间。
于是拎起茶壶便欲起身走人。
“……天寻!”
对面的人忽然如大梦初醒般,急迫地叫住了她。
天寻想了想,还是止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干嘛?”
“要是还是先前那套……就别说了,我时间可不多,没空浪费在那些无聊的事上。”
世人趋之若鹜,为其疯狂的“权势、财富、地位”,于你而言就是一些‘无聊的事’……么?
那人苦笑着,像是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天寻的眼睛,艰涩地开口:“我承认……我嫉妒你,非常非常嫉妒,从当年学宫见你的第一眼……就,嫉妒你。”
“都是平民、甚至是底层出身的修士,为什么你的天赋那么高,短短数十年就修至了神游境巅峰,踏入无数人挣扎了一辈子也无法进入的半圣境界,离破镜成圣都只有一步之遥。”
“而我……我们所有人都被你抛在了后头,只能远远的望着你的背影……”
“在知道你身份后,我才找到答案。”
“你身后,有整个中州遗族的资源在支持你,对吗?”
当然不对了。
曾经盛极一时的大夏王朝破灭后,其王朝统治主要的基本盘——中州人被流放到死荒已近半个千年。
先不说当年六宗圣人审判定调后,确定流放地前,其手下的人就已经把中州遗族身上能搜刮的都搜刮了,难道还会留下什么好东西,等你中州人上演卷土重来的戏码么?
死荒那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只盛产凶得六亲不认的魔兽,有个屁的资源。
就这破地方还与魔界入口接壤,理所当然地成为对抗魔族的第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