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觉得头有千斤重，大脑的运转速度比平时慢了不少，因而回家的脚步走得慢且断断续续。
不时停下来，眯着眼，观察周围的环境，找回家的正确方向。
张承始终保持与她一步远的距离，注意着她的动作神态。
也许是他之前只见过她冷静干练的样子，偶然瞥见她迷糊笨拙的神态，他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从停车场出来，要穿过一小片草地。
初秋时分，不时可以听见些虫鸣，晚风温柔清凉，他与她漫步其间，忽然有种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人的感觉，莫名亲昵，莫名舒适。
张承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轻快，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意。
肖然站在阳台上，原本计划着要是看到方一回来，就下楼接她，没想到望见了她和陌生男人并肩而行的场景。
而且，是颁奖典礼上给方一递水的男人。
他的表情有瞬间的停滞，cpu好像停止了运转。
但这只是一秒。
肖然很快恢复正常，身子前倾，睁大眼看他们。
机器人的视力很好，再加上他很熟悉方一的动作神态，他一眼就看出来，方一现在是很放松的状态。
她走走停停，那男人很有耐心地陪着她。
粗粗一看，倒是有点般配。
他被自己的评价刺激到，手用力握住阳台栏杆，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们相携而行的身影，醋意汹涌地漫上心头。
他们今天一直这样呆在一起吗？从颁奖典礼到宴席？
那个男人是有多幸运，才能陪在她身边，度过那么重要的时刻。
肖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妒意。
这么多年来，方一身边没有出现过年纪相仿的异性，肖然以为，他们能够维持现状，一直相伴走下去，刻意不让自己去想她结婚生子的可能性。
今夜，他的幻想突然被打破了，心里被砸了个大窟窿，飓风从中呼啸而过，席卷心头的每个角落。
走走停停，跌跌撞撞。
花了将近半小时，方一总算走到了家门口，没有自己开门，而是下意识地按门铃。
她习惯了肖然每天的开门迎接。
张承在她身后站着，看她熟练自然地按门铃，站在门口等待开门的样子，心中有些疑惑。
难道方一不是一个人住吗？
思忖间，门从屋内打开了。
一个年轻的男性从门后走了出来，身形颀长，肤白，比普通长相更清秀，表情冰冷。
肖然冷着张脸开门，目光落在方一身上，瞬间柔和了几分。
他走到方一面前，轻声：“一一？”
听见熟悉的声音，方一缓慢抬眼，看到肖然的脸，身子瞬间放松，“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直强撑着的精神放松下来，她不由自主地卸去全身气力，往前一倒，摔进了肖然怀里。
鼻尖是熟悉的气息，方一闭眼睡了过去。
“一一？”
肖然搂着她，手掌轻拍她的手肘，想唤醒她。
连续呼唤了好几声，方一始终没有反应，鼻息平静舒缓。
她也许睡着了，肖然想。他动作轻巧地把她打横抱起，让她的头稳当地倚在他胸膛。
做完这一切，他装作才想起来对面有个人似的，与那男的对视，“您好，请问您是？”
肖然的语气礼貌但有距离感，眼神透着与话语截然相反的敌意与轻视。
张承露出应酬常用的假笑，“我是方博实验室的同事。”
“原来是一一的同事啊，今天谢谢您送我们家一一回来。”他说得缓慢，还刻意加重“同事”“我们家”这两个称呼。
毕竟，他们亲疏有别。
肖然几乎要克制不住心中恶意。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友善的态度了。
张承向来擅长与人交游，自然听出了对方的敌意与疏远。他稍微比那个男人矮一两厘米，可以感受到对方自上而下的打量。
心里不爽，但张承面上不显，“请问您是？”
他如愿看到对方顿了顿。
肖然认真思考了几秒，“我是她的家人。”
家人？张承卡顿片刻，想着要刷方一家人的好感，赶紧收敛了不满的神色，姿态恭敬了不少，主动开口解释，“今天方一在饭局上喝了很多酒，我看她醉得厉害，担心她自己回家出现不好的情况，所以送她回来。”
“哦～”
张承看到对方的神色依旧不咸不淡，正想继续寒暄时——
“真是麻烦您照顾一一了，谢谢。”肖然脸上带着客气疏离的笑，“现在也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也好，那我先走了。”张承顺势回答。既然方一的家人都这么说了，他要再继续呆着，恐怕会留下坏印象。
肖然见他转过身去，恶趣味地补充，“也，可以不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