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地望向孩子,见这幼小的孩子蓬头垢面,身上无一不是伤痕,如今瑟瑟发抖着,似乎怕自己出手打人,于是蹲下身,轻声问,你怎么了? 追孩子的家丁冲了过来,就要当着剑修抢人。那孩子剧烈挣扎,朝着剑修喊了一声,救我! 声嘶力竭,如同鬼哭狼嚎。 孩子的嗓子已毁。 但是却在喊,求求你,救救我! 剑修面色一沉,抽出剑,同抓人的家丁说,他不愿意同你们走。请你们放开他。 家丁恶狠狠地说,你是谁!少管闲事!这小孩是个杀人犯!杀了我们家主,我们要将他送去陪葬! 剑修只答,我是罗浮山宗大师兄叶长岐。这孩子撞到了我,我需要让他赔偿我的衣物。 对方哪管这么多,一个巴掌打得孩子没了声。 剑修将长剑一横,眸露冷色,说,这人,归我,他的事,我偏要管。 “我现在还记得大师兄你说的那句话呢。”许无涯歪着头打趣他。 叶长岐没有答话,当年他将许无涯捡回宗后,许无涯便发了烧,烧得很厉害,他连忙去请开枢星君救治,没想到开枢星君花费了整整三日,才将人救回来。 许无涯醒来后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只戒备地打量着每一个人。这种情况是六师弟路和风入宗后才有所好转,只是叶长岐再问许无涯当年的身世,对方仍然不肯告诉他,偶尔还会笑吟吟地说,自己烧糊涂忘记了。 许无涯没忘,从没忘过。 许无涯说:“大师兄还记得我八岁那年失踪吗?我一个人去了徐州,我去找了那条画舫,没人知晓莺娘这个人,也没人知晓她还有个孩子。” 过往在岁月中消失,悄无声息,了无踪迹,许无涯兜兜转转,发现自己无处可归。 他茫然地走到徐州海边,被从移山填海术中赶来的冷面剑尊拦住,对方说,你的师兄们很担心你,正到处找你。 许无涯,你要不要和我回宗? 许无涯惊诧地望着对方。 剑尊缓和了语气,又问了一遍,许无涯,你可愿随为师回去? 回哪? 罗浮山宗。 为什么? 因为,你的师兄弟们在等你。 因为,你是我徒弟。 “因为还有人在找你,在等你回去,因为我是他徒弟。那位,便是同我这般说的。”许无涯说。 叶长岐还没回话,房门被砰的推开,夜风涌进室内,许无涯打了个冷颤,两人向外望去。 路和风站在门口,手里拎着白云边,他周身都是凉的,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路和风脸色有些苍白,更多的是冰冷,像是一块风雪中的枯木。 他说:“大师兄,你出去。” 声音有些沙哑,似乎还挺平稳。 叶长岐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门,路和风便走进屋内,先是稳重地走了两步,忽然将那坛酒一丢,酒坛落在地上四分五裂,醇香的酒液迸溅,流淌了一地。 路和风快步冲到许无涯的面前,一拳打在他脑袋旁的椅背上。 他的眼中带着汹涌的、让许无涯心悸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说:“许无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无涯被他吓了一跳,惊讶问道:“你能听见了?” 路和风带血的手揪住他的衣领,气势汹汹地说:“你当年和我说,你出门迷了路!你骗我!” 许无涯哑了声,想握他的手腕,却又不敢招惹怒火中的路和风。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路和风又问了一遍。 许无涯无奈地说:“我告诉你什么?” “你的身世,你是音修,你被他们打、被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无涯原本想说,因为告诉你也没用啊。但烛火猛地一窜,他看见昏黄的火光中路和风的脸,冷若冰霜的脸带着怒火,眼中含着泪。 他就说不出口了。 路和风将他视作亲师兄,是真的在乎他的。 许无涯心头一涨,五指攥成拳,苦涩地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腕:“怎么告诉你,是该告诉你那甲板下很黑,莺娘的歌声很美,还是竹条抽咽喉时很疼,说不出话时我很难过?我该怎么告诉你,和风?” 他轻轻地问,像是叹息:“我该怎么告诉你啊,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