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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西斜,微风里有花草的味道。
回城的路有些远,山路崎岖,马车颠簸,秦九铃蔫头耷脑地靠在车厢里,也许是刚刚放了血的缘故,她有些昏昏欲睡,玄冰飞羽在一旁安静地整理着乡亲们送的东西。
突然,马车一个剧烈颠簸,整个车厢都翻倒在地,三人没有防备,猛地从车厢里滚出来,顺着陡峭的山坡一路滚下去,翻滚中,玄冰一手抓住石头一手抓住飞羽,飞羽一手抓住玄冰一手抓住秦九铃————没抓住,两个人眼睁睁看着秦九铃在山坡上抓石石落,抓草草断,抓树树折,就这么一路披荆斩棘,火花闪电地滚啊滚啊一直滚下去,滚的欢快顺利,畅通无阻。
秦九铃一直滚到坡下的沟里,沟里长满了茂密的野草,厚厚的一层,滚在上面倒也不觉得疼,好不容易停下来,只觉得头晕眼花,还没明白出了什么事,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秦九铃困在里面,挣扎中,秦九铃后脑勺被人狠狠敲了一下,昏迷前看见的是车夫挥舞着大棒奸笑的嘴脸。
九月十五,宜:远行,绑架。
一间小小的牢房,四周是冰冷厚重的石墙,头顶上方一个拳头大小的换气口有一缕阳光照进来。
根据阳光出现的次数判断,她已经被关在这地方整整三天。
三天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食物,没有水,甚至没有声音,死一般寂静,冰窖一般冷。
靠!
秦九铃第N次在心里骂一句。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这么虐她?
二夫人?
秦凤兰?
顾邵晨?
还是她不知道的谁?
车夫是事先换的,路线是事先选的,翻车地点是事先定的,抓她的人是事先埋伏的,一切证据都充分表明,她早就被人盯上了。
对方显然并不想让她死,否则直接杀了岂不省事。
对方显然也不想折磨她,因为还有更多更残忍的方法。
这么莫名其妙的晾着她,难道是传说中的下马威?
有下马威是因为有图谋。
有图谋就有机会。
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图谋什么,既然想玩,她就陪着玩,看看谁玩得过谁?
但是首先,她必须挨过这几天。
这是一场较量,比得是一个“忍”字,忍得住就掌握了主动权,忍不住便是先输一步,一步输,步步输,最后就是满盘皆输。
秦九铃不想输,也不能输,三天里,她没有惊慌失措,没有胆怯示弱,没有哭闹反抗,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即便早已经饿得发慌,渴得要死,冷得彻骨,她也只是安静地坐着,困了睡一觉,饿了睡一觉,渴了睡一觉,用睡觉打发所有时间,保存体力。
又一缕阳光从气窗钻进来。
已经是第四天。
秦九铃闭着眼睛坐在角落里,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从山坡上滚下去的时候,她脑袋撞在石头上,又被车夫打了一下,这几天伤口时不时就会疼一下,偶尔还会有某些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惜她记不住内容。
更糟糕的是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一口气憋着那里上不来下不去,堵得她心里发躁,抓狂,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深呼吸将一阵阵想要抓狂的冲动压制下去。
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站在门口。
壮汉甲冷道:“秦大小姐,出来吧,我们当家的有请。”
秦九铃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异常明亮————看来这第一步是她赢了。
饿的太久,一点力气也没有,冷的太久,手脚早已僵硬,头痛的余威还未完全消失,用一个深呼吸再次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狂躁,秦九铃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神色从容镇定,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
门外是一条狭长的通道,两侧全是石壁,尽头是一扇铁门,秦九铃走出铁门,迎面的轻风吹散了周身的牢气,也吹淡了堵在胸口的狂躁。
“磨蹭什么,还不快走!”壮汉乙不耐烦地推了秦九铃一把。
秦九铃踉跄了几步,回过头来看了壮汉乙一眼。
壮汉乙顿时有一种锋利的冰刀划过脖子的感觉,正要破口大骂,被壮汉甲拦住,骂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下去。
壮汉甲指着广场对面的大屋,“秦大小姐,我们当家的就在前边的大厅里等您,您请。”
秦九铃沿着长廊向大屋走过去。
她走得很慢,趁机观察四周环境。
这是一座地形复杂的山寨,高有瞭望台,低有巡逻队,处处明岗暗哨,四面环山,山上长满了青翠高耸的钻天竹,一条瀑布从不远处的断崖倾泻而下,汇聚成一条小河从山寨中穿过,一座木桥横跨两岸,桥下一道水闸,岸边的绳子上晒着几张刚刚剥下来的狼皮。
深山,竹海,地势险峻,戒备森严。
插翅难逃。
无处可躲。
几个脱身的方法在秦九铃脑子里一闪而过,没有一种行得通。
当所有退路都被堵死的时候,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