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挟着一身煞气回宿舍的崔胜澈,一进门便瞧见了双双呆坐在沙发上的金珉奎与慕玧安。虽然他们不约而同在他的凝视下些许肃穆地端正起仪态,前者还是显得鬼鬼祟祟,不安地向他传达了数次类似求救的信号。
后者则不知又在闹哪出幺蛾子,在宿舍里还闷不吭声地戴着口罩,巴掌大的小脸快被遮了个严实。要不是提前收到金珉奎的消息,崔胜澈还要愣两秒钟才能推断出来,这会儿缩在客厅一角的是哪位成员。
“胜澈哥……”金珉奎视线仍黏在他身上,局促地磕绊道:“那个,玧安……”
“怎么了,又惹什么祸了?”平时没少替上蹿下跳的这两人收拾烂摊子,崔胜澈自认为对这幅场面习以为常,气鼓鼓地冷哼一声,挂好衣服才重新转过身:“头抬起来好好说话,别畏畏缩缩的,你不是挺横的吗?”
金珉奎依言坐得更直了些,正准备清清嗓重新开口,被崔胜澈一眼瞪回去:“我说的不是你。那边儿那个,听见没?”
“……哥。”慕玧安似乎嗫嚅了一声,简短的单词被他拖得很长,像是从嗓子里艰难挤出的含糊音节。
“嗯,说。”崔胜澈瞥了他一眼,语气柔和下来:“出了事我给你担着。”
他其实隐约意识到了气氛的微妙,毕竟慕玧安同金珉奎能安静同框共处已经是某种意义上的奇迹发生,他们不吵架的概率比太阳西升还要微弱一点。结合特殊情况来看,要么便是慕玧安仍旧心情糟糕到懒得开口,要么是他们真的又捅了什么窟窿出来。
崔胜澈满脑子还装着铺天盖地的爆料通稿,和方才留下时每句都绞尽脑汁的僵持对弈,此刻过盛的信息令他处于极度兴奋的精神状态。在慕玧安沉默的一秒钟里,崔胜澈联想好了这人能惹出任何麻烦的解决方案,觉得今天实在是格外有耐心。
他听到忙内试探地问道:“出什么事都成吗?”
“你……”
所有假设在看到慕玧安抬眼时轰然塌陷,崔胜澈未说出口的话忽然哽在了喉中,烧到一半的情绪像被迎面而来的一盆冷水彻底浇熄。
不是不熟悉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投来的上目线先令他恍惚了一瞬,崔胜澈紧接着便听到大脑断弦的声音,他自主思考的能力逐渐卡顿失效。整整齐齐打理好的刘海,随着鬓边若隐若现的长耳坠,照明下泛着细碎晶光的精致眼妆……松垮披着大了几号外套的怯怯模样,活像只刚化成人型的小狐狸。
他从前怎么从没发现慕玧安这么漂亮过,是的,要用漂亮来形容才是。
视线不自主地挪到修长纤细的小腿上,崔胜澈哑了半晌又猛得回过神,这根本不是他回家时随便一瞥,理所当然预想的短裤。
他迅速将半分钟前慢悠悠挂好的大衣重新取下来,三下五除二丢到慕玧安身上,从牙缝里憋出来一句话:“盖好!”
最后一线理智驱使着崔胜澈找回了慕玧安同他讲过的什么平行世界,他几乎是狼狈地移开了视线,面红耳赤地把金珉奎扯起来推搡到客厅的视觉盲区:“什么、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金珉奎难得没在他的暴力压制下惶恐挣脱,而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反客为主地抓住他衣领激动道:“哥,她、她是女生!”
崔胜澈只觉得聚集到头顶的热气快要爆炸,不知道得了前情提要的自己算幸运还是不幸,在混乱边缘继续压低嗓音审问道:“废话,我看不出来吗!你把小安弄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啊!我跟他最开始聊的挺好的,然后我就带他去公园散心了来着;结果慕玧安他就上个卫生间的功夫,等我回来再找到就,就忽然……”
崔胜澈怒:“他上卫生间你为什么不跟着?!”
金珉奎亦怒:“我没事跟他上卫生间干什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线过程中,压根没克制住屡屡失控的音量,听得慕玧安这个当事人无比尴尬。她摸了摸鼻子,将垫在腿上的沙发抱枕又往下挡了些,分明没有那么短嘛。
尽管,如果她知道会在这样尴尬的时间点故地重游,慕玧安绝对打死都不可能再去逛那趟商场。
原本只想挥霍一下账上多出的几笔横财,她又苦男妆和T恤牛仔裤许久,自然打扮得光鲜亮丽去心情愉悦地购物。在事发的店铺连试了几件衣服都不满意,慕玧安换了便准备走,结果好端端地在更衣室忽然感到天旋地转。
她起初以为是空气不流通导致的缺氧,直到自己朝镜子一头栽了过去,并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摔在公园凉亭里时,她开始意识到事情的离谱程度又一次超出了她想象。
没完没了是吧!
也不是没想过别的解决方案。既然核心是作为组合成员进行活动,那慕玧安大可直接玩一出消失,在遇见任何队友前跑得越远越好;世界的基本守恒如果被打破,说不定她就会被强行遣返。尽管以上都是她毫无逻辑的臆想,又不是不能进行实践,她也并没有很想再一次被掉下来的十三个队友砸中。
倒霉的是,她在晕倒的一刻貌似将手机也甩了出去,慕玧安现在可谓是身无分文;而这不详的兆头已经预示了她接下来的离谱气运,慕玧安堪堪起身时,便第一时间撞上了金珉奎关切的视线:“您没事……吧?”
想必是她倒在地上的姿态实在引人担忧,慕玧安又破罐破摔地捂着脑袋坐了半晌,是会有热心人前来询问的状态,但为什么偏生这般巧合。金珉奎一条腿才迈到台阶上,倏地便僵滞在原地,怔愣着仰头望了她良久:“……慕玧安?”
分明也是属于她的名字,她却不确定金珉奎喊的是自己:“嗯?”
两人相继无言几刻,慕玧安还在头脑风暴他们无缘无故出现在这种场合的相关回忆,金珉奎已经沉默着朝她一步步走来,下一刻外套便搭到了她肩上。他垂着眼,动作中透着一股别扭的自然,即便浑身上下都无比局促,仍旧熟练地替她拢好衣领。
一动不动站着被摆弄不是慕玧安的风格,他手指不经意蹭过她锁骨,换她无所适从道:“这个,不是,我们现在被拍到也没关系吗?”
他闷闷答道:“总归也不会变更糟,拍到了我就说是珉舒。”
“哦。珉舒真是有个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