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剑尖粗砺,速度极快的挑戳之下,虎口欲裂般疼痛。
可华盏的意识仿佛被厚厚的棉花给隔开了一层,连痛楚都变成了迟到的钝疼感。
这种感觉真奇妙。
她应该是能感受到真切的疼痛,可她却能像不理会耳畔听不清的嘈杂语声一般,将这些疼痛置身事外,毫不在乎。
她结结实实挨了钟凌一下,一手被剑尖的冲力带起,眼看就要脱了刀柄,那刀就要从手中滑出。
华盏眉头都没皱,顺势更往下压低了身子,改用下方的反手强行紧握住刀柄,脚抵地反向一踢,脱开的手往泥土地上顺手抓了一把,似是要稳定身形,顺着木剑划出的方向旋身破风转过一圈。
她不退反进,脚尖扬沙,借着旋身进一步逼近了钟凌。
“小心了!”
华盏叫道。
钟凌闻言,下意识顺着华盏手中刀光的方向横剑格挡,可待下一秒,他才意识到华盏所谓要小心的出招哪里是她左手中的兵刃?
是她右手中刚刚薅到的泥土!
她这又是什么哪出鬼把戏!
钟凌又气又恼,只觉得刚刚对她兵不脱手的暗惊又喂了狗,而自己彻彻底底被戏耍了一遍,气急之下正要张口教训:
“华盏你……!”
华盏右手一挥,将沙尘泥土扬起,在一步的距离之下,朝钟凌眼睛狠狠撒了过去。
他眼皮一跳,反射性地一眨眼,居然还险些真中了这扬沙迷眼的一招了。
就是这么一秒,待他重新恢复了视野,首先冲进他余光的却是侧方瞄准他脖颈横劈来的雪白刀刃。
只有这么一秒,华盏拼尽了全力,整个人快而猛地旋了一圈,将全身的力量集中于双手紧攥的刀柄呼啸而来。
“钟师兄!!!”众人惊恐的呼声传来。
太近了。
太快了。
锋利的刀尖寒意似乎都要舔上他裸露在外的脖颈皮肤。
钟凌的心狂跳。
只觉得一切在这心如鼓擂的一瞬间似乎都变得很慢。
他将眼珠转到华盏的方向,只看到刀光反着月光,透着狠戾。
而华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仍然全神贯注盯着刀尖所向。
这一瞬间,他再一次确切得知了今天的华盏与以往大相庭径。
这是个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疯子。
而他钟凌,今天居然要死在一个疯子刀下了。
正当他合上了眼准备赴死之时,一道与这危机时分毫不相符的轻快稚嫩童声忽地响起。
“嘿——咻!好险好险。”
与此同时,嗖嗖两声穿风而过,华盏已被点住了穴道,被强行停滞在原地。
随即,她身体一软,手中脱力一松,哐当一声,刀掉落在地。
一位体态圆圆滚滚,穿着道袍的小童不知何时,已是笑眯眯出现在倒地的华盏身后。
钟凌回过神来时,一张脸已是血色全无,下意识扫了一眼地上那把仍然雪亮的刀,手抚上脖子,确认了自己没有受伤后,才将目光移到了忽然出现的童子身上。
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看似行动笨拙的圆滚童子。
此刻,那小童正费力地折腾着,似乎是想要把昏倒的华盏扛到背上:“呼,这华家妹妹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童子似是注意到了钟凌的视线,也朝他望来,憨憨一笑:
“小钟少年,受惊了吧,小脸都吓白了。”
钟凌这下脸色直接转黑:“你……”
还未说完,又被那说话老成的稚嫩童声打断:“哎呀,小钟少年,这件事是我们华丫头做得过了,今晚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们先生明日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话间,小童已经扛着女孩准备离开,小小的身形显得格外艰难,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这华家妹妹也真是,才几年就长得这么大了,背都不好背。”
走了两步,仿佛是又想起了身后的眼里能结出冰凌的钟凌与一头雾水的众弟子,回头加了句:
“对了,如果要报告,就说是杞林云闲长老身边的书童竹鹤领走了华盏就行。”
随后,童子虽仍在喋喋不休自言自语抱怨着,脚步却是极快,转眼就就消失在道路林间了。
云闲先生!
众人皆是惊愕:传言果然不假,如此特殊对待,那位闭关不出、令人望尘莫及的云闲先生果然真将这位华姑娘视作唯一弟子。
这个事实一出来,也怪不得钟师兄如此针对华姑娘了——要知道,钟师兄当初可是因云闲先生才不远万里而来拜入九嶷山的,可……
弟子们彼此看了一眼,心知肚明,纷纷就此打住不再去想此事。
再看钟凌脸色依然苍白,纷纷上前想要出言安慰,却都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去安慰这位冷若冰霜、自尊心奇高的师兄。
一时间,方才热闹的山门口又冷寂了下来。
钟凌看着童子离去的方向,藏在白衣袖下的手渐渐收紧攥拳,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他立了数秒,终是转身朝向众人,面色与寻常无异,道:“好了,各就各位,专心值守巡逻,不可窃窃私语私自结伴。”
“钟师兄,你要不回去先歇着……”还是有个弟子不忍出言道:“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了。”
“不必。”
钟凌将手藏入衣袖,身姿挺拔,转身带头而行。
*
永州华盏,三岁识字,五岁通乐,一举一动皆娴雅有礼,被众人所称赞。
却在八岁时,不服气地举着木刀,大吼着冲向前方的小少年。
那把木刀还没砍下去,就被对方转过的木剑劈断。
八岁的半吊子废物华盏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耳边轰隆作响,仿佛刚刚自己的吼声仍在回响,眼前不知是被汗水糊住了还是如何,朦朦一片。
钟凌好像又说了什么才离开,可她听不清,也不想听。
泪水顺着脸颊划下,她想要大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