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打在他身上,折出一条痕。
霍长瑜伸手想要兜住那影子,影子却穿透他的手掌缝隙,落向旁处。
霍长瑜对此幼稚行径很是钟情,一而再再而三地试。
“殿下,时辰不早了。”
“再等等。”霍长瑜低声呢喃:“再等等。”
“国舅是咱们这边唯一掌兵的人,我们不能把他丢了啊,孰轻孰重请殿下三思。”
秦舍人说完这话挥挥手,便有下人过来扶人。
霍长瑜喊道:“再等等。”
“等不及了,药效该发作了。”
三四人有条不紊地将贺月灵抬上马车,一盏茶后停在义宁大街的一座府邸外。
交了人东宫这边急着往回赶,府里人急着往南院抬,只有贺月灵一无所知。
她心中躁意难耐,似乎极为痛苦。
依稀记得有话没说完,费力张开眼,可眼前似乎有雾遮挡,瞧不清人。
昏灯冷月,贺月灵面颊酡红,迷迷糊糊扯着一片袖子,跪了下去。
“朝堂之争本就是一场豪赌,殿下勿要伤怀,请殿下时时勤勉,日日躬行,待得羽翼丰满,诛怀王,肃朝堂,君临天下。”
这是她心中所想,至此境地还在天真。
袍袖微动人影覆身,清冷嗓音贴在耳畔,凛若冰霜:“贺小姐,哦不,谢小姐,你抬头看看我是谁?”
一字一句,如雷惊绽。
这是……这是……
她盯着那人漂亮的凤眼看了又看,反复确认,终是闭了眼伏下身。
“叩见怀王殿下。”
霍延章蹲在贺月灵身旁,听她呼吸紊乱心中愈发有兴致。他钳住她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让他直面眼前人是他,而非太子的真相。
“谢云华,你顶着贺月灵之名戏我、弃我,这么些年,可有想过今日?”
砰——
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爆发出尖锐的声音,那不是雷鸣,而是贺府上下凄厉的嘶声。
贺月灵强压醉意的不适,指甲陷入手心,镇定道:“妾身不知王爷何意。”
耳根被一双粗糙的手轻佻摩挲着,谢云华紧咬下唇不敢动弹。
“本王这么说自是有证据,莫非你想看看?”
“妾身愚拙。”
霍延章贴在贺月灵耳边深深地笑,气息扑在耳边,贺月灵再忍不住,身子一抖试图脱离霍延章的钳制,可霍延章并没有给她机会,而是残忍地道出了那鲜血淋漓的事实。
“太子将你送我亵玩,求我放过他舅舅,你说这笔买卖我是赚还是赔?”
她读了十年书,受了十年教导,懂得不论陷入何等境地都有解决的办法,所以并不认同夫人周氏以身谋利的想法。
即便今日贺家遭逢大难,她也能解得危机,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竟然是这样的走向。
“心死如灰啊。”霍延章见她露出无措的表情,微微地笑,微微地叹:“那本王不妨再给你一个惊喜,来啊。”
立时有人送来一张漆了封的信,信封上无字,却加了海棠印。一眼便见它的厚度,可见她给的筹码有多大。
这是她请王和办的第二件事,将此信交给安平侯世子,世子无论如何会在今夜送到陛下案头。等陛下看到信里的内容,一定会处死她。
陛下惜名,她死后贺府会被赶出京而免于流放。
她原计划若能被太子带去面见陛下她就当面陈情,若不能有这封信也可以,然而两项都落空了。
贺家没有活路了。
“现在本王再问你,你是谁,若狡辩,本王一定剐了王和。”
她垂着头,似乎颈上有千钧之力压着。
“妾身是已故贺御史嫡女——贺月灵。”
“把王和给我剐了!”霍延章厉声大喝。
不多时外头响起王和痛哭流涕告饶的声音,贺月灵牙关紧咬,在声音戛然而止时终于认命了。
她扑到霍延章腿边,求他放过无辜的人,可霍延章却说已经给过她机会了。
她今日犯了太多蠢,绝不能因此枉害他人。
像昔日做乞丐时跪求好心人赏赐一饭一食那样磕着响头毫无尊严地求着霍延章。
“求王爷放过他,一切皆是妾身的错,妾身下贱,怎么死但求王爷吩咐。”
霍延章看着眼前伏在脚下的这个人,心中并不痛快,反而多了几分沉重。
昔日的她多么傲然矜贵啊,她随随便便瞧人的一眼犹如赏赐,世家子爱她,闺秀们嫉她,太学先生赞她,连在平头百姓里都有声望。
她处处都好,只一样不好。
她弃他。
霍延章止住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地问:“你是谁?”
“孤女谢云华。”
得到答案的霍延章悄然松了一口气,示意外头人放了王和,不一会儿便只听得到风吹过屋檐的声音。
今日之前的“贺月灵”,真正的谢云华说了第二句话:“奴愿受千刀万剐之刑,求王爷救救贺家。”
贺家有什么值得救的?贺家子弟全是草包废物,给他看门都不配。
更何况到了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贺家,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啊。
怀王冷笑,冰凉指尖划过谢云华颤栗的眉睫。
“千刀万剐便宜你了,你这么爱做替身不妨做到底,本王倒是要看看白玉沾泥月坠浊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