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到,几乎没有人知道她这段故事。
没人知道她在医院住了小半年,错过《悬悬》的所有宣传,也错过当年的电影颁奖。
公布最佳女主角获奖时,她刚刚被推出手术室不久。靳思嘉为了她心态稳定,甚至不告诉她,《悬悬》入围三项大奖,生怕她有期望,然后又失望,影响病情恢复。
是术后第三天,她能勉强和人交谈的时候,靳思嘉才坦白,她凭借《悬悬》入围了最佳女主角提名,只不过没有正式获奖。
对于当时才二十一岁的宣茗而言,已经是莫大的荣耀,很少有人能企及。
所以即使她毫无缘由地人间蒸发三个月,各种通告片约还是争先恐后地找上来。
出院以后,靳思嘉挑着邮件,问她想选哪个片子,从哪一步开始复出。
毕竟她才提名了影后,在所有人眼里都前途无量。如果再选个好剧本好导演,完全有可能冲击下一届的主流奖项。奖杯在手,她才真正站上神坛,完成从“世纪偶像楷模”到“奇迹新人演员”的大转型。
但是事情不是始终如人意的。
几番挣扎下,宣茗选择结束一切合约,回归素人生活。
这一歇,就是足足七年。
她停在电梯前,不自觉抚上心口,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
脑海里闪回很多画面。二十一岁时,在镜中窥见的自己,灰暗的脸色、无神的眼睛,好像对一切都没有期待的样子,磨损得像个木偶人;前年冬天飞到韩国,见同门师弟最后一面,他脸色灰败躺在灵堂,了无生气……
以及,今天疲倦羸弱的李秋澄。
他也二十一岁,他也经历过霸凌,他现在……也躺在病床上。
他在走她走过的路,经历她经历过的痛苦。
那么,会有和她一样的结局吗?或者说,比她当年的结局更惨烈。
宣茗猝然回身,她几乎疾步往回走。
她想,她要陪他醒过来,然后告诉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人要放过自己,不要妄想完美无瑕,尤其在大染缸里活着,但凡有一分一寸想不开,等着他的只会是无穷无尽袭来的挣扎苦痛。
她绝对不能看他重蹈任何一个人的覆辙。
然而偏在此时,她破碎的手机格外灵敏地叮铃铃响起。
屏幕显示来电人,是爸爸。
宣茗接电话时,指腹又不当心被粉碎的屏幕划破,加重伤势,才止住的血又冒出一串串血珠,混着她掌心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冷汗,隐隐刺痛。
“喂,爸爸?”
“阿茗啊……”
对面叫了她一声,然后是悠长的沉默。
宣茗心口忽然重重一跳,她不自觉扶墙,眼神一瞬间慌乱。
“爸……怎么了?”
对面很久才回,声音哽咽,“你现在有空吗?能回杭州一趟吗?”
宣茗呼吸一瞬间接不上来,喉咙口不知为何剧痛,心口一阵一阵窒闷,像水泥被灌进来,封住了气息的出入口。
她不停地眨眼睛,嘴唇发干。
握着屏幕的手指下意识用力,碎片刺进指腹,她又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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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澄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点滴瓶撤下来,身边有经纪人坐着陪护,还有站着徘徊的靳思嘉。
他口干舌燥,哑着喉咙喊了声:“靳总监……”
靳思嘉立马转头,眉宇间十万分焦急,“秋澄醒了?”
李秋澄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忽然心生疑惑。他觉得他的病情尚不至于让靳思嘉这样失态。
靳思嘉叫医生来看了看,他病情没多大事,再一两天就好出院。
她却没有松一口气,只是点点头,半敷衍道:“好……好。”
李秋澄微蹙眉,撑着身子坐起来,问她:“总监脸色不大好,是出什么事了吗?”
听见这句话,靳思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是经纪人戳了戳她,她才恍然回神。
李秋澄心里疑惑更重。
片刻后,靳思嘉才闭了闭眼睛,神色竟然透露三分哀戚。
“秋澄,我得去一趟杭州。这边的事暂时管不了。”
“阿茗家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