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顾淮安的声音刚好清晰地从车厢外传来。
“魏翼,去把车厢里的糕点带过来,刚才蓁儿一口没吃,留着放她房里。”
薛蓁蓁一听这话,心跳都差点停止。
既然已经决定了由白宴茶代替自己处理赐婚的事情,那这几日自己必不能以真实样貌出现在顾淮安面前。
眼见着魏翼就要撩开帘子进来,她连忙慌慌张张地将鹤氅上的兜帽往自己头上一盖,将整张脸都藏了进去。
刚做好这一切,只听得“哗啦”一声,车厢颤抖了两下,显然是有人上来了。
薛蓁蓁别过头去,眼睛死死盯住车厢上的云纹图案,祈祷着魏翼能拿完糕点就走。
然而俗话说,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也塞牙。
魏翼擎着火折子,刚进来便看到车厢里坐了一坨缩成一团的“粽子”。
他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的记忆,这才想起这坨造型诡异的粽子是“薛小娘子的朋友”。
魏翼对待同性向来随意,于是他快步上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喂,下车了。”
薛蓁蓁咬了咬嘴唇,这种情况装死肯定是不成了,以魏翼的性格来看,说不定他还会直接把自己兜帽给薅下来。
于是她剧烈地咳了两声,将声音压低后答道:“在下……旧疾犯了,须得缓缓。”
魏翼虽然听得这声音觉着奇怪,但也没多想,指了指她坐的位置说道:“那劳烦让一让,还有几盒糕点都放在暗格里了,你挡着我不方便取。”
薛蓁蓁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脚边的木纹跟旁边有些不一样。
早知道就不坐这里了!
但此时抱怨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了,她只得起身往旁边移了两步,在内心祈求魏翼能够快点行事。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巧这这时候暗格内的木销卡住了,魏翼低头拨弄了半天都没法将里面的食盒取出来。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帮我拿着。”
他把火折子往薛蓁蓁手边一递,示意她帮自己掌火。
薛蓁蓁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只得听话地接了过来——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样貌,她只得将头偏离到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
或许是因为时间超出了预料,顾淮安带着些不耐烦的声音从车厢外冷冷传来:“怎么这么久?”
薛蓁蓁的心顿时一紧,登时大气都不敢出。
白宴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眸中划过一道异色。
先前用吻渡给蓁儿的那枚易容丹要比自己吃的那颗小些,本也是想着应付接旨而已,药效持续时间自然不长,算算时辰,确实差不多到了。
眼见着顾淮安就要再度上车,白宴茶担心会因此横生枝节,于是不动声色地往旁走了两步,开口找话将他的注意力引走。
“景王殿下……还不知道进府之后,我住哪一间房呢?”
顾淮安收回目光,这才发现蓁儿对自己的称呼比以前客气了许多。
不过他也没往深处去想,毕竟赐婚一事对于她而言过于突然,她心里有些不舒坦也是应该的。
再说了,反正婚后她总得要称自己为“夫君”的,又何必在意这一时呢?
一步一步来嘛。
想通之后,他顿时将魏翼抛之脑后,一拍大腿方向一转,大步流星地引着“薛蓁蓁”往府里走去。
“我早就想好了,蓁儿你就暂住西小院吧。”
门童似乎早就在门后候着了,一听到脚步声便立马将门支开了,手提着灯笼乖顺地站到一旁。
顾淮安跨过门槛,给门童使了个眼色,让他在前面提灯引路,自己则继续说着:“柳县的这座宅子还是太小了些,比不上京城王府,等婚后我便将这宅子再扩建一番,保准你住得舒坦。”
他本来以为这番话能讨得美人欢心,却不料眼前人却并未露出半分欣喜神色,反而停滞了脚步。
白宴茶很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因此当即便毫不留情地回道:“不必了。”
“为何?”顾淮安回头,眼神疑惑不解。
“我不喜铺张。”
白宴茶的目光从荫丛绵延过去的各色仙鹤造型灯盏上收回,不由得抿紧了唇。
这种程度说是铺张浪费都有些给情面了,分明就是极尽奢侈、贪图享乐。
“哦、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蓁儿说话语气变化这么大,但顾淮安一想到今后两人的幸福生活,又瞬间活力满满了起来,“那便不改了,蓁儿,我带你去看你的住处,虽然有些偏挤,但是风景是极好的。”
他急于展现自己,因此便连忙带着白宴茶往西小院走去。
两人东拐西拐,绕过好几条挂画游廊,途中穿过不下三座假山之后,才到了他口中“有些偏挤”的西小院门口。
这门廊足足有两三人高,门口两盏琉璃灯上绘着些文趣的花鸟图,下垂流苏上都缀着些成色上好的玉珠。
顾淮安本还想大力介绍一番,但偏头一看,“蓁儿”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又只好将快脱口而出的话憋了回去。
“要不,我带你去里面看看?”
白宴茶这次倒是点头得很爽快。
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单纯想着万一事情进展不顺利,提前预留合适脱身的出口也是好的。
两人一齐跨过门槛,往里走便是一个独立的院落,共有三处房屋,目光所及之处,主屋装饰得还算素雅——或者说还没来得及被顾淮安的审美糟蹋;两边的厢房房门紧闭,看不出内饰如何。
白宴茶环视一周,目光最终停在院内一棵约莫三人环抱的大槐树上,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从这里上房顶倒是挺容易。
顾淮安正愁要如何介绍得获得心上人的赞许,眼角余光一瞥,正巧瞅见提着食盒小跑过来的魏翼,连忙招呼他过来。
“魏翼!等你许久了,这边你较熟些,正好给蓁儿介绍一番。”
白宴茶看到魏翼出现后,悬在心头的那块石头这才缓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