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那一秒,段逸的耳边只剩下静谧的落雪声,其他的一切就像被打上了休止音符的乐谱,冻结凝固。
他如同从高空极速坠落,在摔得粉身碎骨之前,上方忽然打开了降落伞。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眨了下干涩的眼睛,让睫毛上的水珠滚落,重新看清了眼前的世界,和身边的人。
“我们走吧。”姜抒晨道,率先迈下了台阶。
段逸跟着她,心境竟有点像二十多年前被妈妈带出门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去哪儿?”
姜抒晨不告诉他,“到了你就知道了。”
段逸便不再多问,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姜抒晨的身后。
她脚步轻快,在雪还没有堆积起来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密集的脚印。
黑色的伞遮挡住了天空和从上方飘洒下来的雪花,如同一个向外延申的屋檐,将他温柔地保护在下面。
姜抒晨比他矮了二十多厘米,一直举着伞,胳膊一定会酸。于是,他握住了伞柄,从她手里接下了伞。
北方的雪很干燥,融化的速度极慢,几乎不会打湿头发和衣服。所以下雪天,路上看不到撑伞的人。
姜抒晨特地带了伞,应该就是为了他。
想到这一点,段逸握住伞柄的手更紧了些。
街上行人不多,两个人可以并排慢慢地往前走。
医院外不远处就是上京的老城区,保留着一百多年前的胡同、四合院和长街,还有一座城楼。
路灯温暖地散发着橘子汁一般的光晕,给这片老城区添上了古朴的韵味。
姜抒晨带着段逸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走了几步,在一家小小的木门外面站定。
“我们到了。”
段逸抬起伞看过去。
这扇门乍一看和居民区的家门别无二致,若不是旁边钉着块写着店名的木头牌子,他恐怕真的会认为这就是某户人家。
“桃李?”段逸念着门牌上潦草的毛笔字。
“算是一家日料私房吧。”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是那家熟人介绍才能预约到位置的店?”
姜抒晨得意地接下他手里的伞收了起来,“我让许馨帮忙约的。”
木门里面是不大的院子,布置着日式枯山水,在大雪纷飞当中别有一番趣味。沿着细长的小路一直走,就能来到餐厅。
这家店的老板是来自日本的主厨,和中国籍妻子结婚而搬到这里。有心情了就开门,没兴致了就关门大吉。
一般餐厅再难约,等足够久都能尝到,但这家不以赚钱为目的,大部分时间不开门,食客很容易扑空。
就算是段逸这样在上京各种高端场所都吃得开的人,也一次都没来过。
姜抒晨一掀开门帘,吧台后面的老板娘就殷勤地招呼着,“你总算来啦。食材都备下了。”
主厨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空了的托盘,应该是刚去布了菜。他给姜抒晨指了路,用地道的京腔说道:“里边儿请。”
用餐的房间是和室,但是又没那么原教旨主义。地上铺着榻榻米,却放了餐桌和椅子,透出主人的随意。
段逸用拉开椅子的几秒钟看了眼桌上摆着的东西。
一个空的火锅,边上摆着大片的新鲜和牛,另外有一盘种类丰富的蔬菜。
“寿喜锅?”段逸问。
姜抒晨笑着点头:“下雪天就该吃点热乎的。”
说着,她开了火,将葱段放进锅中煎出汁水。
“正宗的寿喜锅,是不用额外加水的,”姜抒晨注意着火候,给段逸讲解道,“只用酱汁和蔬菜里水分来煮牛肉。”
嫩滑的牛肉被切成薄片,吸满了锅中汤汁,入口即化,细腻的口感让人回味无穷。
将一勺子滚烫的寿喜锅汤汁倒入碗中挖上一大口,饱满的鲜味扑鼻而来,喉间顿时滑爽。鲜甜的味道慢慢在口中弥漫开来,点燃舌尖上的味蕾,每一个细胞都在欣喜鼓舞。
一直以来都是段逸在主动照顾别人,突然被别人照顾,体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但是姜抒晨动作熟练,一整套流程被她走得行云流水,让他从最初的不习惯趋于放松。房间里的空气被暖气烘得蓬松干燥,窗外雪花扑簌而下。
“下雪的日子实在是太安静了,如果一个人待着,就会感觉到孤单。”姜抒晨循着段逸的目光看向窗外的飘雪。
段逸和她一起看了一会儿,在苍蓝色的灯光下,雪花打着旋飞舞下来,落在了地面上。他们进来之后,院子里没有别人来过,落雪已经将两人的脚印完全覆盖,看不到一丁点的痕迹。
手机铃声不懂事地打破了宁静的氛围。
段逸看了眼来电人的名字,对姜抒晨抱歉地打了个手势,“我去接下电话。”
他出了房门,姜抒晨脸上的笑意如同落进炉火的雪花,消融殆尽。
她手里的筷子被放到了桌上。
看段逸的表情,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姜抒晨无比痛恨这通电话,要是它把段逸叫走了,她绝对不会原谅!
提心吊胆地等了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响了。
姜抒晨赶紧看过去,问:“是医院有人要找你吗?”
段逸看了一眼她无意识攥紧的手和满脸的担忧,对情况了然于心,笑问:“这么怕我走?
姜抒晨拿起杯子战术喝水。
段逸坐到她对面,道:“是婚纱设计师的电话。他和我妈娘家合作多年,我比较放心。”
姜抒晨咽下口中的可尔必思,眼光微滞,“婚纱?这么快就去联系设计师了吗?”
“只剩两周多一点就婚礼了。”段逸严肃道,“这还快?定制全都来不及,只能买成衣。”
“成衣怎么了?很多设计师品牌的成衣不输定制款。”姜抒晨把锁骨边的头发都撩到背后去。
“我让设计师帮我们挑选了一些婚纱,他已经整理好了,问我们什么时候有空去看。”段逸说道。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