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是被热醒的,或者说是被压醒的。睁开眼,景元的大脸出现在我眼前,双手紧紧地环在我腰上,生怕我半夜跑了。
他还在睡,呼吸平缓,眼眶边上长着一圈青黑。父母的离去给景元带来不小的影响,在平时,习武多年的生物钟一早就该把他叫起来了,而不是和我一起躺到日上三竿。对于他来说这离别来得有些早,我原以为养父母能够撑到景元正式就任将军的那一日,谁知在景元抵达罗浮的那一天,母亲拉住我的手,说:阿棠,你总是这样喜欢一个人承担所有,让我们遗忘你正在忍受痛苦。
“这不是你应当付出的代价……”神色清明,为我带来第二次生命的黑发女人伸手抚摸我手臂上的关节,告诉我她从今天开始不会再喝药了。能够在地衡司管理史籍,又同罗浮上下建立起良好关系的前地衡司主事能够察觉到不对劲并非意料之外,她实际上很清楚自己身体上的变化,父亲也是。对于母亲对喝药的抗拒我也没说什么,依照他们的意愿让撞羽去把煎药的炉子关掉。
——但是请您,还有父亲千万不要告诉兄长。
景元如果知道肯定会生气的,他虽然从没对我生过气,可越是好脾气的人发起怒来就越是恐怖。
我重新闭上眼,缩回他怀里打算睡回笼觉,然后发现景元腰腹的手感不太对劲。于是面无表情地用了点力推开他的手臂坐起身,伸手去撩对方睡衣的衣摆,结果伸到一半就被按住。景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半睁着眼睛调侃我许久不见竟然如此热情。“阿棠,你对其他男人可不能这样上下其手。”
他松开我的手,理了一下上衣的衣摆,同时朝床边拱了拱。我挑起眉,一巴掌糊上他的腹部,看着对方一瞬间皱起来的脸冷笑。
“你要是没受伤的话我也不至于对你上下其手呢,哥、哥。”
我得偿所愿掀起景元的衣摆看了看腰腹处的伤口,头也不抬地说:“三个月。”
“两个半月吧?”
“家里现在我说了算,所以四个月。”
“……”
本以为景元还要再拉扯一番讨价还价,谁知这一次他相当干脆地允诺,打算喝四个月的白米粥。他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举措反而让我有点不太习惯,总感觉后面憋了一个大的,而且极有可能与我相关。果不其然,他在答应之后很快添了一个条件:这四个月里他要和我一起睡。
我很想问景元,你出门远征一趟是把年龄一起远征没了吗?
和兄长同床共枕这种事情我其实没什么抗拒心理,毕竟他以前也经常大晚上抱着枕头来找我一起睡觉,还因为和我一起睡发现不少瞒了父母和朝颜挺久的小毛病。他过于豪放的摆开手脚的睡姿在被我踹了几回之后变得规矩了不少,可惜八爪鱼式的缠人姿势却始终改不掉——因为我通常只能被景元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也不知道他这么黏人,像是猫一样的性格是和谁学的,明明在父母和外人面前还是非常可靠的大人来着。说到猫,我想起来最近因为事情太多而没怎么去摸的咪咪,希望景元等下看见它的时候不要被吓一跳。
最终我还是同意了景元提出的条件,顺便去和看守我房间的玉清君的护卫说一声。他们来的时候把我在偏院,丹枫拒绝帮我取活髓的态度实在很难忽略,所以在他离开之后我就去稍微处理了一下旁支的事情。饮月君亲兵里一个叫做月宴的持明族人,见到我便躬身行礼,说少主大人早有命令,龙尊近卫的一切行动听从景小姐的安排。被押在这里除了还记得给口饭吃之外再没有更多待遇的景家族老一看见我就开始指着我骂,主要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我的养父母对我这么好我现在却将他们软禁夺权。
月宴皱起眉,打算说几句,打断他的是一身玄黑外袍提着武器走进来的六个偃偶。对我出言不逊的那个旁支族人被走在最前的那个女人用腰间的直刃刀削去他伸出来的那根手指,将对方的惨叫作为背景声,在我面前齐刷刷地单膝跪地,说了一些很冷酷很帅很中二但是我只记得中心思想是“主君我们来当你打手了,你想要谁的项上人头,只需要动动嘴我们就能给你割了带回来”的一番话。对不起,那个时候我脑子还没转过来。
后来我才分清他们六个谁是谁。比如那天差点把那群人砍了最后还是月宴让人把我喊过去才勉强阻止的人形推土机叫天梁,比如顶替了丹枫帮我取活髓还一直操心如何食补的话痨医士叫天枢。
“天机。”我走出房门,身上挂着一个比我高一头的白毛金瞳挂件,习以为常地对出现在眼前的上生星君说,“景元以后来我房间都不必阻拦。”
看得出来,短发及肩的漂亮姐姐恨不得一箭射穿黏在我身上的景元,遗憾的是我必然不会同意这一请求。玉清君的护卫就是这点好,只要我开口,不管这事到底有多少可行性,但凡命令出自于我,他们都会无条件执行。
天机闻言笑了笑:“侍寝的工作完全可以交给我们哦,主君,哪怕是像天府那样不解风情的木头脑袋也会好好伺候您的。”
……侍寝,什么侍寝?
原来你们还有侍寝这个环节的吗?
作为玉清君的我在前世还有前前前世玩得这么花?
“而且我记得,景元将军是您的义兄。让这种堪称不伦的事情传出去多少有损您的声名,所以您可以随时通知我们处理后续。”
“……”
等,等一下。什么侍寝?什么不伦?什么骨科?
我惊恐地看向天机,又惊恐地把目光投向一直没有反驳关于养兄妹□□这方面的景元,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喝粥□□的交易会变得限制级起来。我把景元从身上撕下来,伸出手拍拍他的脸,从他的眼睛里看见熟悉的戏谑,于是稍稍放下心。随后正气凛然地对天机说,不存在的,我相信景元不会干那种要被打断腿去看骨科的事情。
“他只是担心我而已。”
只要我率先掐断这个骨科走向,骨科就追不上我。
我和景元可是纯纯的母子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