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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壹(1 / 1)

37.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的前世。确切地说,是梦见玉清君。

她和我有同一张脸……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因为在仙舟人和狐人眼中持明族不管转世多少次都是最初的那一个。其他持明族会不会梦见前世,我不清楚,类似“构成人格的要素究竟是记忆还是灵魂”这种哲学问题我也懒得去讨论,受到的教育始终告诉我,着眼于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见证不知道几百年几千年前的过去,我的情绪比想象当中要冷静得多。玉清君一次又一次死在天梁的刀锋之下,向我解释了为什么天梁守着卧室却不愿意再更近一步。

人造的躯壳会落泪吗——纠结这个已经没有必要,如果非要得到一个答案,大可以直接去问天相当初有没有增加模拟泪腺的系统。

我坐在地上,盘着腿,没有半点大小姐应有的形象。和我一模一样的黑发龙女心口处是一道裂痕,从其中洇开暗红的血,她的眼睛也逐渐失去光彩,灰暗地注视桌案上溅了血迹的书卷。玉清君死亡的姿态都比我现在这副模样优雅,她的死像是一只金丝雀的暴毙,悄无声息地离去,遗留在人世的只是一滴尚有余温的泪。

持明在通常情况下不会彻底泯灭灵魂,取而代之的是成为一颗圆润晶莹的卵,由古海之水浸没,等待又一世的新生。丹枫曾经说过要带我往鳞渊境走一趟,看看那里出产的药材是否能调理我那实在是过于脆弱的身体,后来我的养父母堕入魔阴身,他就再没提及过这件事情。

站起身,来到玉清君的身前,她瘫倒在座椅上的身躯歪斜,看起来随时有可能坠倒。看着她那张带着释然甚至是喜悦的脸,忍不住想,她难道就这么盼望着死亡的眷顾吗。

倘若死亡成为一种解脱,说明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初景元的父母没有捡到失去记忆的我,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说不定捡到我的会是持明的龙师,或者丹鼎司的某个医士,然后我就不可避免地走进药王秘传的视线当中。现在差不了太多,不过还是比那个可能性要自由,至少我可以睡到日上三竿,还能自己决定要不要取活髓。

说到这个,我清醒地明白自己在做梦,否则根本没有可能见到过去的龙裔。

那么我到底是为什么才会睡到现在都没醒?

这是一个好问题。

大概率是又患了什么病,高烧到昏迷,要不然景元那家伙肯定会跑来我房间,然后我就会被惊醒。生病已经是家常便饭,除了会让我原地去世的毛病之外都不是问题,我已经能非常淡定地等医士来开药,但还是会把除我以外的人吓一跳。我每次都和景元说,你要相信我,如果这种小病能搞死我的话我早就已经死了,既然还能苟到现在就说明我的性命比你们想象当中要顽强得多。

景元对此只是笑笑,没信。丹枫也不信,照例让撞羽时刻紧盯我的饮食,生怕我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旧病复发。

怎么就不信呢,我说的可都是真话。

小病不用慌,大病治不好,尽了人事之后还是得听天命。好吧,其实是我作为一个曾经的短生种,在成为景棠后早已走完一个短生种应走的年岁,之后多出来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时间。我想起应星,另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短生种,他倒是从来没在乎过自己会于友人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变成一抔黄土。也是,天才始终是天才,早逝只会造就他的光辉,给世人留下更为深刻的印象。

……

从梦中醒来,看见的便是镜流。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罗浮的剑首换下一身戎装,手里也没拿武器,就这么披了月白的外袍,浑身上下唯一比较尖锐的就是发间的簪子。她见我睁开眼,红色的眼睛里水一样流淌过一丝情绪。我想要说句话,但是喉咙沙哑刺痛得让我把原本的问候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安安分分地躺着,等天枢带来比我命还苦的药回来。

过了一会儿,和天枢一起走进来的是丹枫。我记得丹鼎司今天好像需要他去坐班,不知道是偷跑出来的还是找了个借口光明正大翘班出来的。镜流在他们两个回来之后就告辞,说神策府那里得去看一眼,景元要是再收不到确切的消息大概会把策士长气死。我试图用眼神告诉他们我真没事,除了浑身上下都在痛之外没有任何问题,然后丹枫就问我是不是眼睛也痛,要不然怎么像抽了筋。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丹枫这人这么不会说话。对龙师嚣张不代表对女孩子说话也能这么嚣张,以后谈了恋爱一句话就把对象气得闹分手该怎么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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